雨季來臨前的天空總是格外澄澈。美羊羊踮著腳在圖書館最高層的書架間穿梭，淡紫色的裙擺掃過木質(zhì)地板，揚起細小塵埃。指尖剛觸到那本《云朵收集者指南》，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像踩著某種歡快節(jié)拍，卻又在靠近時刻意放輕。

"需要幫忙嗎？"

喜羊羊的聲音帶著笑意，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尖。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條紋襯衫，袖口別著枚小小的銀色紙飛機胸針，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陽光里閃閃發(fā)亮。

美羊羊轉(zhuǎn)身時差點撞進他懷里。兩人之間突然塞進一道彩虹——喜羊羊變魔術般舉著個玻璃罐，里面裝滿七彩的糖果，在陽光下像被囚禁的彩虹碎片。

"灰太狼叔叔的新品，"他晃了晃罐子，糖果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說是用彩虹糖漬的。"

美羊羊接過罐子，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手腕內(nèi)側(cè)的皮膚。那里有顆小小的痣，像不小心濺上的巧克力醬，她突然有想要觸碰的沖動。

"要嘗嘗嗎？"喜羊羊已經(jīng)擰開瓶蓋，甜膩的果香立刻溢出來，"紅色的是草莓..."

美羊羊挑了顆橙色的，糖紙在她掌心窸窣作響。糖果剛碰到舌尖，窗外突然刮進一陣風，書架間的便簽紙紛紛揚揚飄起，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雪。

"小心！"

喜羊羊伸手去抓飛散的紙頁，美羊羊則慌忙按住自己正在翻看的筆記本?；靵y中兩人的額頭輕輕相撞，美羊羊踉蹌著后退，后背抵上書架。喜羊羊下意識伸手撐在她耳側(cè)，另一只手還抓著張飄飛的便簽。

呼吸突然變得困難。陽光透過他指縫，在地板上投下跳動的光斑。美羊羊能數(shù)清他睫毛投在臉頰上的陰影，能聞到他衣領上陽光曬過的味道，甚至能看見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

"你這里..."喜羊羊的聲音有些啞，拇指輕輕擦過她嘴角，"沾到糖霜了。"

這個觸碰像點燃了某種引線。美羊羊突然抓住他的襯衫前襟，踮起腳尖——

"請問《云朵收集者指南》是在這區(qū)嗎？"

陌生的聲音從書架另一端傳來，兩人觸電般分開。喜羊羊的后腦勺撞上吊燈，燈罩搖晃著投下動蕩的光影；美羊羊則把整罐彩虹糖抱在胸前，像是要藏起自己過快的心跳。

等詢問者離開后，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喜羊羊彎腰撿起散落的便簽紙，耳尖紅得幾乎透明；美羊羊假裝對糖罐標簽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卻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那個..."喜羊羊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紙飛機，"我折的。"

紙飛機翼緣處用銀色筆畫了顆小草莓，在光線下會折射出七彩光芒。美羊羊接過時發(fā)現(xiàn)機翼內(nèi)側(cè)寫著行小字：明天放學后，氣象臺見？

她抬頭，看見喜羊羊正用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望著自己，像等待老師發(fā)糖果的小朋友。陽光在他發(fā)梢跳躍，給他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

"好呀。"美羊羊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像紙飛機掠過的風聲。

翌日的天空藍得像是被水洗過。美羊羊抱著兩本天文圖鑒走向氣象臺，發(fā)間新別的草莓發(fā)卡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轉(zhuǎn)過最后一個彎時，她突然停住腳步——

整個氣象臺前的空地飄滿紙飛機。它們被透明的魚線懸掛在空中，隨著微風輕輕搖擺，像一群振翅欲飛的白鳥。每架機翼上都畫著不同的圖案：星星、月亮、云朵，還有無數(shù)個小草莓。

喜羊羊站在飛機海洋中央，手里捧著個剛折好的新飛機?？匆娝龝r，眼睛亮得像盛滿星光。

"這些..."美羊羊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她認出有些紙張是舊試卷、點心包裝紙，甚至還有去年校慶的節(jié)目單——全是他們共同記憶的載體。

"從你說喜歡紙飛機那天開始攢的。"喜羊羊撓撓頭，有架飛機趁機撞上他的鼻尖，惹得美羊羊笑出聲來。

他牽起她的手，帶她穿過這片會呼吸的飛機云。每走幾步就有新的發(fā)現(xiàn)：某架飛機上畫著她打瞌睡的側(cè)臉，另一架記錄著他們第一次看流星雨的日期，還有架特別小的，上面只寫著"草莓比星星甜"。

"閉上眼睛。"喜羊羊突然說。

美羊羊剛合上眼瞼，就感到有溫熱的觸感落在眉心，輕得像蝴蝶停駐。當她驚訝地睜眼時，喜羊羊已經(jīng)退后半步，手里舉著架湛藍色的紙飛機。

"最后一件展品。"他聲音有些抖，"用你上次弄丟的那條藍裙子包裝紙折的。"

飛機在她掌心展開，露出內(nèi)頁密密麻麻的字跡。那是首未完成的小詩，字句間滿是涂改痕跡，就像少年人笨拙又赤誠的心動。最后一行墨跡尤新，寫著：想把所有星辰疊成飛機，只為降落在你眼底。

暮色不知何時漫了上來，給紙飛機們鍍上金邊。美羊羊攥著那張藍紙，突然撲進喜羊羊懷里。他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背抵上氣象臺的白色圍欄，驚起一群真正的白鴿。

鴿群振翅聲中，美羊羊仰起臉。這次沒有突如其來的打擾，沒有慌亂的后退。當兩人的唇瓣終于相貼時，遠處傳來放學鐘聲，驚飛的紙飛機們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只為他們降臨的雪。

后來整理殘局時，美羊羊在圍欄縫隙發(fā)現(xiàn)架被遺忘的紙飛機。展開后是喜羊羊幼稚的筆跡："今天美羊羊?qū)ξ倚α巳?，明天要爭取四次?

她把飛機貼在心口，看著正在努力解纏繞魚線的少年。夕陽給他整個人描上金邊，連發(fā)梢都跳動著光芒。這個瞬間，美羊羊突然理解了《云朵收集者指南》扉頁的話：

"有些美好太輕盈，只能用心臟來盛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