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古墓脫險兩周后，我們悄無聲息地返回了北平。祁府表面上依舊平靜，但那股緊繃的氣息卻如薄霧般籠罩著整個宅院。丫鬟和小廝們的腳步輕得像貓，就連端茶送水都小心翼翼，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

“張世堯的人來過三次了?！惫芗覊旱吐曇簦Z氣中帶著幾分謹慎，“說是師長有要事找您商議?！?/p>

祁文中冷笑了一聲，肩上的傷還未痊愈，他的動作略顯僵硬?！斑@人倒是沉不住氣，”他輕哼了一聲，目光冷峻得像刀鋒。

我站在書房窗前，凝視著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上次離開時，它還枝葉繁茂，郁郁蔥蔥，如今卻已經(jīng)泛黃，幾片枯葉被風(fēng)吹得輕輕飄落。時間在這個時代仿佛有了重量，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它的流逝。這種真實感讓我時?；秀?，甚至忘記自己本不屬于這里。

“季小姐?！逼钗闹兴妥吖芗液?，轉(zhuǎn)身看向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我們的進度得加快了。在去西安之前，有些東西你必須學(xué)會?！?/p>

接下來的日子漸漸形成了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白日里，我教祁文中現(xiàn)代文物鑒定的技術(shù)；到了夜晚，他則教我如何在民國這個亂世生存下去。

“這是紫外線燈?！蔽以跁坷洗昂?，把用民國材料拼湊而成的簡陋裝置擺到桌上。燈光打開的一瞬間，昏暗的房間里浮現(xiàn)出一圈幽藍的光暈?！安煌甏挠粤显谧贤饩€下會呈現(xiàn)出不同的熒光反應(yīng)?！蔽业穆曇羟宕?，帶著幾分講解的耐心。

祁文中像個求知若渴的學(xué)生，專注地記錄著每一種釉料的特征。當演示化學(xué)分析法時，我看到他的眼中閃爍著孩童般的光芒，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兒?！鞍堰@一滴試劑滴在金屬表面，觀察顏色變化，就能推測它的成分?！蔽艺f著，將試劑瓶遞給他。

他接過瓶子，小心翼翼地滴下一滴在銅錢上，屏息注視著液體緩緩變色?！拔磥淼娜硕紝W(xué)這些嗎？”他的語氣中透著幾許驚嘆，又帶著些許懷疑。

“專業(yè)學(xué)者才需要掌握這些。”我一邊調(diào)整顯微鏡，一邊回答。這是祁文中從德國進口的設(shè)備，在當時算是頂級配置。我透過鏡片仔細觀察著金屬表面的細微紋路，“在我的時代，文物鑒定是一門系統(tǒng)的科學(xué)?！?/p>

作為交換，祁文中開始教我識別各種毒藥。他在桌上一字排開幾個小瓶子，指著其中一個說道：“砒霜溶于酒會變得渾濁，而馬錢子堿則帶有微弱的苦杏仁味?！彼恼Z氣平靜，仿佛只是在講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除了毒藥，他還教我使用武器——從槍械到匕首，再到袖箭和飛刀。夜里的靶場上，他的動作干凈利落，每一招都帶著凌厲的殺意?！懊闇蕰r要沉住氣，手腕穩(wěn)住，別急著出手?！彼穆曇舻统炼潇o，聽得我心頭發(fā)緊。

“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活得真是不容易?！蔽胰嘀嵬吹氖滞蟊г沟?。連續(xù)幾個小時的訓(xùn)練讓我的手臂幾乎抬不起來，手指也隱隱作痛。

祁文中聞言輕輕一笑，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亂世之中，技多不壓身?；钪攀亲钪匾??！?/p>

我們默契地避開了邙山古墓里的那些談話內(nèi)容。關(guān)于“守門人”、父親的下落以及時晷的真正用途，這些問題像是沉睡的野獸，盤踞在彼此的心底。誰都沒有提起，誰也不敢提起，生怕一不小心驚醒它們，再次陷入未知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