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是軟的,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窗,在木質(zhì)桌面上鋪成一片淺金。許映桑推開玻璃門時,風(fēng)鈴叮當(dāng)?shù)仨懥艘宦?,她抬眼就看見靠窗的位置——謝景莘坐在那里,面前...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清晨的陽光是軟的,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窗,在木質(zhì)桌面上鋪成一片淺金。許映桑推開玻璃門時,風(fēng)鈴叮當(dāng)?shù)仨懥艘宦?,她抬眼就看見靠窗的位置——謝景莘坐在那里,面前放著一杯沒動過的熱拿鐵,指尖輕輕摩挲著杯壁,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梧桐上,側(cè)臉在晨光里浸出一層淡柔的輪廓。
聽見動靜,謝景莘才轉(zhuǎn)過頭。她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風(fēng)衣,領(lǐng)口別著的鋼筆換成了銀色細鏈,垂在衣襟上,隨著動作輕輕晃??匆娫S映桑,她眼角的線條先軟下來,卻沒立刻起身,只是朝她舉了舉杯,聲音清得像晨露:“猜你還愛喝這個,加了兩勺糖,沒放奶泡?!?/p>
許映桑走過去坐下時,才發(fā)現(xiàn)謝景莘對面的杯子里,熱拿鐵還冒著輕煙。她指尖碰了碰杯壁,溫度剛好——是她高中時總喝的溫度,多一分燙,少一分涼。“你怎么知道我還愛喝這個?”她拿起勺子攪了攪,糖已經(jīng)化了,杯底沒留一點渣。
謝景莘的目光落回她的手上,又很快移開,落在窗外的梧桐葉上:“以前你總說,這家的拿鐵甜得剛好,像校門口老奶奶賣的桂花糖?!彼D了頓,指尖在杯沿劃了個淺圈,“去年我來這邊簽售,路過這家店,進來坐了坐,點了兩杯,沒喝完就走了?!?/p>
許映桑攪咖啡的動作頓了頓。她想起高中時,每個周末兩人都會來這家咖啡館——那時候它還沒翻新,墻面是斑駁的米黃色,角落里放著臺舊唱片機,總循環(huán)著慢悠悠的爵士樂。謝景莘總坐在現(xiàn)在這個位置,攤開筆記本寫東西,她就趴在旁邊,看謝景莘的筆尖在紙上走,偶爾偷喝一口對方的咖啡,被發(fā)現(xiàn)了就笑著把糖罐推過去:“再加點糖,就不苦了。”
“這家店翻新過了。”許映桑望著墻上新掛的油畫,輕聲說,“去年夏天換的老板,唱片機也換成新的了,不過還在放以前的曲子?!?/p>
謝景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嘴角彎了個淺?。骸皠偛胚M來的時候聽見了,《Autumn Leaves》,以前你總說這首曲子像銀杏落下來的聲音。”她抬手召來服務(wù)員,又點了一塊提拉米蘇,“記得你以前總搶我的蛋糕吃,說提拉米蘇的可可粉不苦?!?/p>
許映??粗炀毜馗?wù)員交代“多撒點可可粉”,忽然覺得時間好像沒走。七年的空白像被這杯拿鐵、這首曲子填了些,軟乎乎地貼在心上,卻又在想起那些沒說出口的告別時,泛出一點淡苦。
蛋糕端上來時,可可粉的香氣漫開來。謝景莘用叉子切了一小塊,遞到許映桑面前:“嘗嘗,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許映桑咬了一口,甜意里裹著一點微苦,和記憶里的味道分毫不差。她嚼著蛋糕,聽見謝景莘輕聲說:“南京也有一家這樣的咖啡館,在學(xué)校附近,我總?cè)ツ抢飳憱|西。有次冬天,窗外飄著雪,我點了杯拿鐵,忽然就想起你,怕你冬天沒帶手套,凍得攥不住筆。”
“我后來買了好多手套?!痹S映桑輕聲接話,指尖捏著叉子的力道松了些,“大學(xué)的時候,冬天總下雪,我就戴著厚手套去圖書館,有時候?qū)懼鴮懼?,就會想起你以前幫我暖手的樣子——你總說我手涼,冬天就把我的手揣進你校服口袋里?!?/p>
謝景莘的指尖頓了頓,她抬眼看向許映桑,目光里藏著一點淺淡的悵然,卻沒多說什么,只是又切了塊蛋糕遞過去:“多吃點,這家的蛋糕分量比以前少了?!?/p>
許映桑接過蛋糕時,瞥見謝景莘風(fēng)衣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是個深藍色的小本子,邊角磨得有些軟,像她高中時見過的那本。“你還帶著那個筆記本?”她指了指謝景莘的口袋,聲音輕得怕驚著什么。
謝景莘低頭看了眼,從口袋里把本子拿出來,放在桌上。封面還是當(dāng)年的深藍色,上面貼著的小太陽貼紙掉了一半,露出下面淺淺的筆跡——是許映桑當(dāng)年寫的“景莘的小本本”。“一直帶著?!彼_本子,里面夾著的銀杏葉又多了幾片,有淺黃的,有深褐的,“每年秋天,我都會撿一片銀杏夾進去,想著要是哪天見到你,就給你看?!?/p>
許映桑湊過去看,每片銀杏葉下面都寫著日期和地點:2016年11月,南京;2017年10月,杭州;2018年9月,成都……直到最后一片,是昨天的日期,地點寫著“出版社門口的桂樹旁”。
“我去年去了趟我們高中?!敝x景莘的指尖落在2022年10月的那片銀杏葉上,聲音輕得像在說給自己聽,“銀杏樹種得更粗了,操場的煤渣跑道換成了塑膠,以前我們偷偷藏零食的那棵老槐樹,還在?!?/p>
許映桑的鼻子忽然有點酸。她也去過一次高中,是前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她站在校門口,看見以前的教室亮著燈,卻沒敢進去?!拔胰ツ暌踩ミ^?!彼p聲說,“看見老槐樹下的石凳還在,就想起你以前總在那里背詩,我躲在樹后面聽,被你抓包了就說‘我是來撿東西的’?!?/p>
謝景莘聽到這里,終于笑了,眼角的梨渦陷出來,像揉進了陽光:“我知道你在聽。你每次躲在樹后面,都會把樹枝碰得沙沙響,我故意背得大聲些,想讓你聽得清楚點?!?/p>
咖啡館的風(fēng)鈴又響了一聲,進來一對年輕的學(xué)生,背著書包,湊在一起看菜單,像極了當(dāng)年的她們。許映??粗菍W(xué)生,忽然問:“你當(dāng)年……收到我托人轉(zhuǎn)的鋼筆時,生氣嗎?”
謝景莘的笑容淡了些,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杯底的奶漬上:“沒生氣,就是有點難過?!彼а劭聪蛟S映桑,眼神里沒有責(zé)怪,只有一點淺淡的遺憾,“我以為我們會一起去南京,填志愿那天,我在你家樓下等了好久,沒等到你,后來才從同學(xué)那里知道,你改了志愿。”
許映桑攥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當(dāng)年家里出了變故,媽媽讓她填本地的大學(xué),她哭著改了志愿,卻沒敢告訴謝景莘——她怕看見謝景莘的眼睛,怕自己會后悔。“我那時候……”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卡住,只化作一聲輕淺的嘆息,“對不起?!?/p>
“不用道歉?!敝x景莘打斷她,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溫度清而暖,“我后來想通了,你肯定有你的難處?!彼栈厥?,從風(fēng)衣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放在許映桑面前,“這個,本來想在南京給你的,現(xiàn)在給你也不晚。”
許映桑打開盒子時,愣住了——里面是一枚銀杏葉形狀的銀戒指,葉尖處刻著一個小小的“?!弊?。“這是……”
“去年在南京的銀匠鋪做的?!敝x景莘的指尖輕輕劃過硬幣大小的戒指,“想著要是見到你,就給你戴上,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我一直沒忘?!?/p>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戒指上,泛著淡柔的光。許映桑捏著盒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甜意里裹著一點微苦,卻又暖得發(fā)燙。她抬頭看向謝景莘,對方正望著她,眼神清得像晨霧,卻又藏著化不開的溫柔。
“下次,我們一起回高中看看吧。”許映桑輕聲說,指尖碰了碰那枚戒指。
謝景莘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彎成一個溫柔的弧度:“好啊,等周末,我們?nèi)タ纯茨强美匣睒洌偃コ孕iT口的桂花糖。”
咖啡館的爵士樂還在慢悠悠地響,熱拿鐵的香氣漫在空氣里,混著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許映桑知道,那些錯過的七年,不會一下子被填滿,但從這個清晨開始,她們會慢慢把那些空白補上——從一杯拿鐵,一塊蛋糕,一枚戒指開始,從每一個藏在時光里的舊故事開始,慢慢走向下一個春天。而謝景莘沒說出口的那些話,藏在筆記本的字里行間,藏在戒指的紋路里,會在往后的日子里,像流水一樣,慢慢淌進彼此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