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宇涵推開高三(4)班教室門時,晨讀已經(jīng)開始了。作為學生會會長,他每周都要輪流檢查各班的早自習情況。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個新來的轉(zhuǎn)學生正支著下巴望向窗外,晨光在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
"余會長來檢查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教室里立刻響起一陣騷動。幾個女生迅速整理頭發(fā),男生們則挺直了背。只有童禹坤連頭都沒回,仿佛窗外的梧桐樹比教室里的一切都更有吸引力。
余宇涵走到講臺前,微笑著對英語老師李敏點頭致意:"李老師,打擾了。我來檢查早讀情況。"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正好,余宇涵,你能帶個頭朗讀一下今天的新課文嗎?給大家示范一下發(fā)音。"
"當然可以。"余宇涵接過課本,清了清嗓子。他一口流利的英式發(fā)音在教室里回蕩,幾個女生已經(jīng)忍不住小聲贊嘆。
朗讀完畢,教室里響起掌聲。余宇涵的目光再次飄向最后一排——童禹坤不知何時已經(jīng)趴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童禹坤同學,"李老師皺眉,"作為新同學,你是不是應該更認真一點?"
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向那個趴在桌上的身影。余宇涵看到童禹坤的肩膀微微動了動,但他沒有抬頭。
李老師臉色沉了下來:"童禹坤!請你站起來,接著余會長讀完最后一段。"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童禹坤終于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他沒有站起來,只是伸手接過前排同學遞來的課本,掃了一眼那段文字。
然后,他開口了。
余宇涵瞪大了眼睛。童禹坤的英語發(fā)音不僅準確無誤,而且是純正的牛津腔,比他自己的還要地道幾分。那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仿佛英語是他的母語。
"...Thus, the beauty of life lies not in the length, but in the depth."童禹坤讀完最后一句,合上課本,抬眼看向李老師,"可以了嗎?"
教室里鴉雀無聲。李老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發(fā)音不錯,但態(tài)度需要端正。坐下吧。"
余宇涵站在原地,感到一種奇怪的悸動。童禹坤讀那段話時,眼神里閃過一絲他讀不懂的東西——像是痛苦,又像是懷念。而當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童禹坤迅速別過臉去,重新變成那個冷漠的轉(zhuǎn)學生。
早讀結束的鈴聲響起,余宇涵本該立刻離開去學生會辦公室,但他的腳卻像生了根。直到教室里的人幾乎走光,他才回過神來,匆匆向外走去。
"完美會長也會發(fā)呆?"
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余宇涵轉(zhuǎn)身,看到童禹坤倚在走廊窗邊,陽光透過他微卷的發(fā)梢,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你的英語很好。"余宇涵說,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停下來搭話。
童禹坤聳聳肩:"在英國待過兩年。"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覺得穿皮衣戴耳釘?shù)娜瞬慌鋾f英語?"
余宇涵感到耳根發(fā)熱:"我沒那個意思。"
"隨便吧。"童禹坤直起身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別跟著我,會長大人。你的好學生氣息會玷污我的不良形象。"
余宇涵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那句"別跟著我"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午休時分,余宇涵本該在學生會辦公室處理新學期的事務,但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教學樓頂樓。那里有個很少有人知道的小天臺,是他偶爾獨自思考的地方。
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余宇涵愣住了——天臺上已經(jīng)有人了。童禹坤背對著他坐在圍欄邊,手里拿著什么東西。余宇涵正要退回去,一陣微風吹來,他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喵"。
童禹坤面前蹲著一只瘦小的花斑貓,正狼吞虎咽地吃著他手里的火腿腸。余宇涵屏住呼吸,看著童禹坤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貓咪的背部,右手則僵直地放在膝蓋上——那只手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拇指根部一直延伸到手腕內(nèi)側(cè)。
"別躲了,會長。"童禹坤頭也不回地說,"你的腳步聲比大象還響。"
余宇涵尷尬地走上前:"抱歉,我不是故意..."
"隨便。"童禹坤打斷他,但語氣沒有早上那么尖銳,"這是小花,天臺的原住民。"
小花警惕地看了余宇涵一眼,叼走最后一塊火腿腸,敏捷地跳上圍欄消失了。
"你經(jīng)常來喂它?"余宇涵問。
童禹坤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偶爾。"他轉(zhuǎn)向余宇涵,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怎么,違反校規(guī)了?"
余宇涵搖頭:"不,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不良少年也有愛心?"童禹坤冷笑,"人設崩塌了是吧?"
余宇涵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覺得,你比表面上復雜得多。"
童禹坤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恢復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別分析我,會長。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他走向門口,經(jīng)過余宇涵時停頓了一下,"還有,別告訴別人你看到的事。我不想被貼上'愛貓人士'的標簽。"
余宇涵點頭:"這是我們的秘密。"
童禹坤翻了個白眼:"惡心。"但他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瞬。
下午的課結束后,余宇涵回到學生會辦公室。剛推開門,一杯熱茶就遞到了他面前。
"會長,你看起來累了。"學生會秘書林小雅微笑著說,"我泡了你最喜歡的菊花茶。"
"謝謝。"余宇涵接過茶杯,在辦公桌前坐下。桌上已經(jīng)整齊地堆好了需要他處理的文件,每份都貼好了便利貼標注重點。林小雅總是這樣細心。
"聽說你今天和那個新來的轉(zhuǎn)學生說話了?"林小雅狀似隨意地問,手指繞著發(fā)梢打轉(zhuǎn)。
余宇涵抬頭:"消息傳得這么快?"
"校園里沒什么秘密。"林小雅靠近一步,"小心那個人,會長。我聽說他在原來的學校惹了不少麻煩,所以才轉(zhuǎn)學的。"
余宇涵放下茶杯:"我們不應該聽信傳言,林同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林小雅撇撇嘴:"你總是這么善良。但有些人就是不適合..."
"會長!"陳志遠推門而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劉主任找你商量文藝匯演的事!"
余宇涵起身:"我這就去。"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林小雅,"對了,明天開始午休時間我不在辦公室,有事下午再找我。"
林小雅眨了眨眼:"你去哪?"
余宇涵微微一笑:"天臺。那里視野很好,適合思考。"
他沒有注意到林小雅眼中閃過的一絲不悅,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么要隱瞞與童禹坤相遇的事實。他只知道,那個叛逆轉(zhuǎn)學生右手上的傷疤和喂貓時溫柔的眼神,已經(jīng)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放學鈴聲響起時,余宇涵看到童禹坤獨自走向校門。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獨。余宇涵突然有種沖動,想追上去說點什么——什么都好。但他最終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穿皮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回到家,余宇涵坐在書桌前,翻開英語筆記本。他盯著自己工整的字跡看了許久,突然在頁邊空白處畫了一只小貓的輪廓——就像天臺上那只花斑貓。
他合上筆記本,想起童禹坤讀英語時低沉的嗓音,和那句"the beauty of life lies not in the length, but in the dep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