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的指腹在蓮籽凹凸的刻痕上反復摩挲,稚拙的"璃"字突然滲出淡青色汁液。洞壁流動的道紋驟然加速,六棱晶簇折射出的光斑在她睫毛上跳動,像一群受驚的螢火蟲。
"好徒兒..."
蒼老慈祥的呼喚驚得她指尖一顫。黑霧從晶簇陰影里滲出,凝成太上老君手持拂塵的模樣,連丹房熏香染就的袖口檀香都分毫不差。銀絲拂塵卻纏著熟悉的混沌鎖鏈,鏈條縫隙里滲出暗紅銹跡。
蒲公英殘魂從她袖中激射而出,炸開的金芒里傳來細弱蜂鳴:"別聽!"光點組成屏障的剎那,黑霧幻化的老君突然露出丹房教她認藥時的溫柔神情。這個表情太精確——精確到連右眼瞼那道被丹爐火星燙出的淺疤都復現(xiàn)出來。
"你五歲那年偷吃朱果。"幻象的聲音帶著她最熟悉的無奈寵溺,"為師用三昧真火給你煮了三天消食湯。"
蓮籽突然發(fā)燙。真正的記憶里那碗湯藥苦得她打翻藥盞,老君卻捏著她鼻子灌下去。青璃看著幻象伸手,那掌心有她八歲時被混沌鏡劃傷留下的月牙疤——連她自己都快忘記的細節(jié)。
蒲公英精的殘魂突然發(fā)出裂帛般的嘶鳴。半透明身影撲向洞頂裂紋,燃燒的金焰照亮穹頂后隱藏的污濁本源:無數(shù)蠕動觸須間,七道褪色符咒正被黑霧腐蝕。最中央那道符上,"太上"二字已經模糊得只剩血絲般的輪廓。
"看清楚了!"殘魂的聲音混著晶簇崩裂的脆響,"那根本不是……"
黑霧突然暴起。三千銀絲從幻象袖中激射,每根都串著她在丹房見過的銅錢法器。青璃本能地抬手,蓮籽迸發(fā)的青光與銀絲相撞,炸開的沖擊波掀飛了三丈內的晶簇。
飛濺的碎片里,她看見幻象后頸浮現(xiàn)的鎖鏈紋——和混沌鏡框上如出一轍的禁錮符。記憶突然閃回三天前:老君彎腰拾起她打翻的茶盞時,后頸衣領下滑露出的,正是這道漸漸發(fā)黑的符咒。
"你才是被禁錮的那個。"蒲公英精殘魂已燃燒到腰部,金光卻更熾烈,"他用自己的道體為容器..."
黑霧幻象突然扭曲。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孔融化,露出下面不斷變換的猙獰面容:時而魔尊的赤瞳,時而妖皇的鱗紋,最后定格成她從未見過的、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球。
青璃的掌紋突然與蓮籽刻痕完全重合。靛青道紋順著她腳踝攀上小腿,在皮膚表面形成與洞壁呼應的光流。黑霧幻象發(fā)出瓷器碎裂的尖叫,她趁機抓住飄落的蒲公英絨毛。
墜落比想象中緩慢。晶洞崩塌的碎屑懸浮在四周,像被凍結的冰雹。在穿過某個透明隔膜的瞬間,她聽見蓮籽里的童聲輕笑:"找到我..."
三千道青銅鎖鏈刺破黑暗。每根鎖鏈都纏著正在融化的玉符,玉液滴落處升起帶著太上印記的灰霧。鎖鏈中央的巨型蓮臺被勒出深痕,最大那道裂痕里,她看見自己倒映在蓮瓣上的臉。
"這是..."
鎖鏈突然繃緊。蓮臺深處傳來心跳般的震動,某個與她掌紋完全契合的凹槽正在發(fā)光。下墜速度陡然加快,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鎖鏈末端——所有刻著"太上"的符咒,都在反向侵蝕鎖鏈本身。
青璃蜷起身子,護住掌心發(fā)燙的蓮籽。墜落盡頭傳來液體晃動的聲響,像有人打翻了裝滿星光的玉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