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被墨汁浸染的綢緞，將走廊裹進濃稠的陰影里。簡致野的影子被廊燈拉得細長，在斑駁的墻壁上晃動，像是一把出鞘的劍。他每一步都踏得極重，帆布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心跳聲的具象化。

推開辦公室的門，暖黃的燈光刺得他瞇起眼。老師伏案整理教案，鋼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戛然而止。簡致野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猜想、單妍之前的所作所為一股腦兒倒了出來。窗外的老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幾片枯葉拍打著玻璃，像是在為這場對峙鼓掌。老師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第二天一早，陰云密布。單妍被喚進辦公室時，走廊里的日光燈管忽明忽暗，在她臉上投下交錯的陰影。面對簡致野的證言，她的臉漲得通紅，像是熟透的番茄。可當老師調(diào)出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她鎖門時揚起的嘴角清晰可見，單妍的嘴唇瞬間失去血色。她垂著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膚上留下月牙形的紅痕。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啪嗒啪嗒打在空調(diào)外機上，和老師嚴厲的訓斥聲混在一起。最終，她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豆大的淚珠砸在瓷磚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

放學后，鉛云壓得極低，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單妍在教室門口攔住桑墨，眼眶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她的眼神躲閃著，像是不敢直視桑墨平靜的目光。"桑墨，對不起，我不該因為嫉妒就做出這么過分的事。我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她的聲音刻意顫抖著，手指絞著衣角，將布料揉出深深的褶皺。遠處的雷聲隱隱傳來，為這場"懺悔"伴奏。

桑墨靜靜地看著她，腦海中閃過器材室里濃稠的黑暗，還有單妍得意的笑容。她想起曾經(jīng)美術(shù)課上，單妍專注作畫時，她也很優(yōu)秀的。沉默片刻，她緩緩掏出紙筆寫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點，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單妍盯著紙條，突然撲上去緊緊抱住桑墨。桑墨卻僵在原地——她分明感覺到，單妍環(huán)在她背后的手，正用指甲狠狠掐進她的皮肉，如同毒蛇的獠牙。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砸在雨棚上，掩蓋住了桑墨壓抑的悶哼。

表面的風波很快平息。此后的日子里，陽光總是透過教室的玻璃窗，在單妍殷勤幫桑墨占的座位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她甚至主動把珍藏的彩鉛借給桑墨，每當老師表揚桑墨的畫作時，她都會第一個鼓掌，眼角恰到好處地泛起淚光?？蓻]人注意到，當桑墨轉(zhuǎn)身時，窗外的陽光會在她眼底折射出冷冽的光，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尖，死死釘在桑墨發(fā)間晃動的銀色發(fā)卡上——那是簡致野為了安慰她送的禮物。

深秋的美術(shù)課上，枯黃的梧桐葉在窗外打著旋兒。單妍忽然捂著肚子蜷在座位上，蒼白的臉色在一片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突兀。桑墨見狀立刻比劃著手語詢問，單妍卻虛弱地拉住她的手腕："墨墨，能陪我去醫(yī)務室嗎？"兩人走過寂靜的走廊，風穿過氣窗發(fā)出嗚咽，像是不祥的預兆。拐過樓梯拐角的瞬間，單妍突然將桑墨抵在墻上，背后的白墻映出兩人扭曲的影子。溫熱的呼吸裹著寒意噴灑在桑墨耳畔："你以為一句'成為朋友'就能讓我甘心？"

桑墨驚恐地瞪大雙眼，單妍指尖剛掐上她膝蓋，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她劇烈顫抖著掙扎起來，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單妍立刻用手肘撞翻消防栓旁的水桶，水花四濺，將桑墨的裙擺瞬間浸濕。在水花的掩護下，她又在傷口處狠狠碾了兩下。"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她慌亂地掏出手帕擦拭，指甲卻深深陷進桑墨青紫的皮膚，"都怪我沒站穩(wěn)......"教導主任聞聲趕來時，走廊里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只看到單妍自責落淚，而桑墨渾身濕透，默默低下頭

當天傍晚，暮色沉沉。桑墨儲物柜里的素描本不翼而飛。第二天清晨，濃霧籠罩著校園，教學樓公告欄貼滿被撕碎的畫紙，每張紙上都用紅筆寫著"啞巴不配畫畫"。簡致野憤怒地想要追查，單妍卻含淚遞上紙巾："會不會是校外混混干的？"她說話時，桑墨死死盯著她袖口沾著的紅色顏料——和畫紙上的痕跡一模一樣，而她膝蓋的淤青，正隔著布料灼燒般刺痛。

暮色再次漫進教室時，夕陽的余暉將玻璃窗染成血色。單妍對著玻璃窗整理發(fā)梢，窗外的梧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從書包夾層摸出桑墨失蹤的素描本，在扉頁新添的簡筆畫旁，用紅筆重重畫了個叉。遠處傳來烏鴉的叫聲，將她輕聲哼起的童謠，揉碎在漸濃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