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氣味裹挾著空調(diào)的冷氣鉆入鼻腔,簡致野在混沌中睜開眼。額前的繃帶被冷汗浸透,頸托的硬質(zhì)襯墊硌得后頸生疼,每一次輕微的轉(zhuǎn)頭都像牽動生銹的齒輪。他扶著床頭勉強撐起上半身,喉間傳來撕裂般的刺痛。
金屬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響驚動了他,秦韻抱著病歷本出現(xiàn)在門口。淺灰色風衣下擺沾著未干的雨水,她將保溫杯輕輕擱在床頭柜上,琥珀色的眸光掃過簡致野顫抖的指尖:"傷口還疼?"
"沒事"簡致野扯動嘴角,繃帶下的顴骨繃出鋒利的弧度。喉結(jié)艱難滾動時,秦韻已經(jīng)擰開保溫杯,白霧氤氳中飄來紅棗的甜香。
窗外的雨勢忽然變大,敲打玻璃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秦韻垂眸,聲音混著雨聲變得模糊:"墨墨被送來時,像只受驚的小貓。渾身都是燙傷的疤痕,連指甲縫里都嵌著水泥灰。"她無名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的裂痕,"直到秦爸爸把警徽掛在她床頭,說'這里永遠是你的家',那孩子才敢閉上眼睛睡覺??擅康嚼子晏?,她還是會躲在被子里發(fā)抖——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簡致野的手指驟然收緊。頸托壓迫血管帶來的眩暈感中,秦韻的聲音突然變得沙?。?那是個暴雨夜,我聽見樓下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媽媽沖進房間時,發(fā)梢掃過我的臉頰,帶著茉莉洗發(fā)水的味道。她把我塞進衣柜,用身體抵住柜門。"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門縫里漏進的月光下,我看見黑色皮靴踩碎了全家福。他們用鐵鏈纏住媽媽的腳踝,生生把她拖過滿地玻璃碴。"
病房陷入死寂,唯有雨點擊打窗臺的聲音愈發(fā)沉重。秦韻從包里取出泛黃的牛皮紙袋,照片邊緣被摩挲得發(fā)毛:"三天后,這個箱子出現(xiàn)在警局門口。爸爸的警號泡在福爾馬林里,媽媽的珍珠項鏈纏繞著...他們的臉皮被縫成了面具。"她突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破碎的嗚咽,"最諷刺的是,這張合影是我們?nèi)ツ昱牡娜腋!翘彀职謩偫U獲一批毒品,媽媽還說等我滿10歲,要帶我去海邊看日出。"
簡致野感覺喉嚨發(fā)緊,繃帶下的傷口突突跳動。秦韻將照片按在他掌心,冰涼的觸感帶著血腥氣:"現(xiàn)在那群人已經(jīng)盯上了墨墨。你見過人體蜈蚣嗎?他們會把活人縫成圈,讓受害者親眼看著自己的腸子被一寸寸扯出來。"她的瞳孔泛起血絲,"如果你現(xiàn)在離開,我可以安排你去國外。但墨墨..."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撞開。桑墨赤腳沖進來,病號服后背洇著大片水漬,發(fā)梢還滴著雨水。她跌跪在床邊,冰涼的手指死死攥住簡致野的手腕,淚水砸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對...不起,都怪我..."
簡致野牽動嘴角,因失血而蒼白的唇瓣扯出一抹笑意。他艱難地抬起纏著繃帶的手,指腹輕輕擦去桑墨臉頰上的淚珠,指腹觸到她濕潤的睫毛時,像觸到受驚顫抖的蝶翼。"傻瓜,"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喉間的震動牽動著頸托下的紗布,"你看,我這不是還能捏你的臉?" 拇指輕輕摩挲過她泛紅的眼尾,將淚珠暈染成晶瑩的水痕。
桑墨破涕為笑的瞬間,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下來,細密的雨絲在陽光中織出一道朦朧的金紗。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斜斜照在少女泛紅的眼眶與梨渦處,睫毛上未干的淚珠折射出細碎光芒,像綴在夜空的星子。簡致野感覺心臟猛地收緊,頸托的束縛感忽然消失不見,他的指尖不自覺撫上桑墨被淚水打濕的發(fā)梢,在光影里勾勒出溫柔的弧度:"墨墨,"他低喚著,聲音輕得如同耳語,"以后多笑笑,你的笑,比這穿透雨幕的陽光還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