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細雨沾濕銘心宗山門時,青石階前已綴滿各色紙傘。十六歲少年裹著褪色紅衫立于人群,衣擺殘存的鎏金暗紋像褪鱗的龍,反倒比周遭綾羅更顯矜貴。他垂眸盯著掌心舊疤,任旁人議論裹著雨絲往耳中鉆。
"下一位,銜青。"
玄鐵尺觸到指尖剎那,測靈石爆出灼目金芒。細雨突然凝成金箔紛落,負責(zé)記錄的弟子踉蹌撞翻硯臺:"金系單靈根——十品!"滿場抽氣聲中,少年僅抬手遮住刺目金光,紅衣映得掌心殘金如凝血。
"火系單靈根——八品!"
西側(cè)隊列爆出嗤笑。黑衣少年倒提玄鐵長槍走來,槍尖故意劃過青石迸出火星:"讓讓,破落戶。"銜青沉默退至滴水檐下,看對方赤玉腰佩將積水映成血泊。
九霄殿內(nèi)九面水鏡漾著微光,執(zhí)事弟子撞開雕門時,驚落宗主手中茶盞。碧色茶湯在青玉磚上蜿蜒如蛇:"慌什么!不過是個九品......"玄袍男子話音驟止。宗主開口“如果他的心境可以過關(guān),我便收他說大弟子?!?/p>
山風(fēng)裹挾著《問心訣》撞向試煉階。銜青望著直插云靄的玉階,恍惚聽見幼時龍珩在璇璣閣的笑鬧。第一步踏碎青苔,千鈞重力已壓得踝骨作響。
三百階時袖口綻開血梅,六百階石紋已嵌進掌心。身后傳來玄鐵槍拄地的悶響,黑衣少年喘息著咒罵:"瘋子...不要命么..."銜青咬碎舌尖血腥,在第一千階烙下血印。
云霧幻化的珍饈美酒不斷撲來,他閉眼默誦小姑教授的凝神訣。金鱗虛影在脊背忽隱忽現(xiàn),將蠱惑之音碾作飛灰:"龍族...豈會耽于虛妄......"
九霄殿內(nèi),水鏡映出兩道蜿蜒血痕。緋衣女修捏碎手中靈果:"宗主既定了金靈根,這火靈根當(dāng)歸我赤霄峰!"
"兩千七百階破紀錄了!"
驚呼炸響時,銜青正伏在最后一階嘔出血沫。冷汗浸透的紅衣緊貼脊背,金鱗紋路在陽光下流轉(zhuǎn)如活物?;煦玳g似有龍吟穿透云層,卻比記憶中的清越鳴嘯渾濁百倍。
"喂。"沙啞嗓音混著鐵銹味傳來。黑衣少年癱坐在側(cè),長槍橫在膝頭輕顫:"逞什么能...小爺差點就能破紀錄..."他胡亂抹去鼻血,露出袖口暗繡的焰紋。
銜青撐坐起來,指尖凝出清水推過去。望著對方別扭飲水的模樣,突然想起龍珩偷吃靈果被嗆哭的舊事。山風(fēng)掠過染血玉階,將斷續(xù)對話卷向云海:
"燕七"黑衣少年突然拋來玉瓶,"別死太早...小爺要堂堂正正的超過你..."“我叫銜青”
山門外老槐樹上,兩位掃灑弟子偷瞄試煉階嘖嘖稱奇:"紅衣師弟爬階如斬道,黑衣師弟追咬似獵豹,倒像古籍里說的'龍爭虎斗'之相。"年長者敲他腦殼:"龍族早絕跡萬年了,倒是這血性..."話音被山風(fēng)吞沒,唯見云海中金紅兩道殘影,恍若雙龍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