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莫斯科郊外某間舊公寓
德國人站在門口,發(fā)尾那一抹藍色在昏暗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刺眼。他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地毯——手工編織的蘇聯(lián)國旗圖案,邊緣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鐮刀錘子的部分被鞋底蹭得模糊不清。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無產(chǎn)階級美學’?”他用靴尖碾了碾地毯上的紅星,抬頭對屋主露出一個標準的德國式微笑,“我聽說住這兒的兩位都是堅定的工人黨成員?結(jié)果呢——”他聳聳肩,“無產(chǎn)階級的友誼真是牢不可破呢~”
俄羅斯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灰白的頭發(fā)像是直接從蘇聯(lián)時代的黑白照片里走出來的,連皺紋都帶著種計劃經(jīng)濟式的整齊劃一。
“要看遺物的話,在里屋?!彼麄?cè)身讓出一條路,“別踩地毯中央,那下面是她們當年從柏林帶回來的地板碎片?!?/p>
【遺物陳列室】
德國人彎腰鉆過低矮的門框,吹了聲口哨。
“哇哦,這可真是……”他的手指懸在一排顏料管上方,“1944年的柏林藍?這玩意兒現(xiàn)在能在eBay上賣個好價錢?!?/p>
俄羅斯人站在窗邊抽煙,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混著冬日的冷空氣灌進房間。
“她們一個用槍,一個用畫筆?!彼鲁鲆豢诨野椎臒?,“最后都死在了自己的工具上?!?/p>
德國人拿起那枚生銹的硬幣,對著光線看了看:“真浪漫,像某種社會主義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彼D了頓,突然笑起來,“不過你們的朱麗葉先開槍打了自己,羅密歐等了半個世紀才跟上——這效率很蘇聯(lián)?!?/p>
俄羅斯人沒笑。
【窗邊的對話】
“我本來是想看看蘇聯(lián)什么樣子的。”德國人靠在窗框上,發(fā)尾的藍色在陽光下像一小塊沒褪干凈的油漆,“結(jié)果只能看俄羅斯了,真遺憾。”
俄羅斯人看向窗外,東方的天空正泛起魚肚白。
“蘇聯(lián)是沒有了?!彼臒燁^在窗臺上按滅,留下一個焦黑的圓點,“但那種精神……你要是早來二十年,說不定還能看到點殘影?!?/p>
德國人挑眉:“什么精神?排隊買面包的精神?還是‘同志,請出示你的證件’的精神?”
俄羅斯人終于轉(zhuǎn)過頭看他,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是‘明知會輸,但還是要畫完最后一朵向日葵’的精神?!彼f,“不過你們德國人大概理解不了?!?/p>
【終末的終末】
德國人臨走前,回頭看了眼那幅掛在門廳的《紅色向日葵》。
“說真的,”他歪著頭,“這畫要是拿到柏林去展覽,肯定能引發(fā)熱議?!?/p>
俄羅斯人正在整理地毯上被踩歪的邊角,頭也不抬地回答:
“不了,那里的向日葵……已經(jīng)夠多了?!?/p>
窗外,2003年的雪開始落下,覆蓋了通往東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