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消毒水味混著夕陽的暖黃,張濤的指尖貼著母親掌心的老繭。那雙手曾在煤爐上攪過疙瘩湯,在寒風(fēng)里攥緊過他的書包帶,此刻卻像片曬皺的菜葉,輕輕一握就透出青色血管。
"濤啊..."張鳳霞喉間動了動,假牙磨著下唇發(fā)出細(xì)碎聲響。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突然密集起來,她渾濁的眼睛忽然亮了一瞬,盯著兒子鬢角新添的白發(fā),想說"別總熬夜",卻咳出帶血的泡沫。
張濤把母親的手貼在臉頰上,任眼淚砸在床單上。七天前他還在工地上搬磚,接到醫(yī)院電話時安全帽滾進了水泥漿。此刻他盯著輸液管里停滯的藥水,想起十二歲那年暴雨夜,母親背著他蹚過齊腰深的積水,泥漿濺上她褲腿時說的"別怕,媽在"。
"媽,我在。"他吻她泛涼的指尖,像小時候她哄他吃藥那樣輕晃。監(jiān)護儀的長鳴聲里,他看見母親嘴角微微上揚,像片落葉終于飄回樹根。護士來拔針時,他死死護著那只手:"再讓我握會兒,她怕涼..."
太平間的推車轱轆碾過走廊,張濤忽然想起該給母親換雙新襪子。她總說輪椅磨破了后跟,可他總說"等發(fā)了工資"。此刻他摸著母親腳底的硬繭,終于明白有些等待,永遠(yuǎn)停在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