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球滾動的軌跡在潮濕的水泥地上劃出熒光色的細線,像一條會呼吸的蛇。我蹲下身,指尖剛觸到球體表面,那些熒光就突然熄滅。四周陷入黑暗的瞬間,頭頂傳來齒輪咬合的金屬摩擦聲。
"你確定要跟過來?"陳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醫(yī)院走廊特有的消毒水氣味。他的幻影站在三米外的管道交叉口,制服領口滲出的不再是血跡,而是某種藍色粘稠液體。
我沒有回答。金屬球突然掙脫手掌,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撞上對面墻壁的凹槽。撞擊聲在拱形空間里產(chǎn)生詭異的回聲,像是有人在敲打不同年代的咖啡機。凹槽周圍的金屬板開始剝落,露出里面精密運轉的齒輪組——那些齒痕的排列方式,和母親總在賬本背面涂鴉的波浪線一模一樣。
"活體穩(wěn)定劑。"陳叔的幻影指向凹槽下方突然浮現(xiàn)的刻字,那些字母正在滲出與領口相同的藍色液體。"她當年就是在這里......"
地面突然傾斜。我抓住墻面的凸起,看著金屬球在凹槽里高速旋轉。母親梳頭時哼的搖籃曲從通風管道飄進來,但旋律里夾雜著金屬疲勞斷裂的脆響。十五度的傾斜讓口袋里懷表滑出來,表盤玻璃映出天花板的景象——那些咖啡漬正組成監(jiān)控室爆炸那天的日期。
"別看表!"陳叔的幻影突然撲來,半透明的手穿過我的肩膀。他的警告晚了一秒,懷表分針已經(jīng)指向紅色刻度。整個空間劇烈震動,左側墻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里面被囚禁在玻璃容器里的母親。她的左手小指被釘在容器內壁,傷口結的形狀是完美的十字。
金屬球從凹槽彈射出來,滾到腳邊時表面裂開一道縫隙。透過裂縫能看到里面微型投影儀正在工作,投射出母親離開咖啡店那天的畫面。她在大門口那個多余的回眸,原來是為了調換風衣女人手提箱里的金屬球。投影里的母親嘴角抽動了兩下——這是她說謊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放入第三個。"墻壁上的符號突然重組,變成父親失蹤前留下的字跡。凹槽下方滲出更多藍色液體,在地面匯成箭頭指向我的鞋尖。懷表時針開始逆時針旋轉,表盤上的羅馬數(shù)字逐個脫落,露出底下母親速記本化學方程式。
陳叔的幻影變得模糊。"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他的聲音被突然啟動的通風系統(tǒng)切斷。金屬球再次飛向凹槽,這次我沒有阻攔。撞擊的瞬間,整個空間的咖啡漬同時發(fā)光,在天花板上拼出咖啡店地契的殘缺圖案。父親簽名處的墨水暈染開來,變成母親最后一次穿的那條圍裙的顏色。
半張發(fā)燙的地契從墻壁彈出來,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么動物咬過。抓住它的瞬間,背后傳來金屬疲勞斷裂的巨響。轉身時正好看見最后一塊透明墻碎裂,里面母親的影像做出一個按壓動作——她右手按著的正是監(jiān)控室里那個失蹤的紅色按鈕。
通風管突然噴出大量咖啡渣,在落地前組成一行懸浮文字:"十字中心會吞噬"。懷表徹底停轉,玻璃表面映出的卻是咖啡店現(xiàn)在的景象——風衣女人正站在我常坐的位置她的左手小指上纏著和母親一模一樣的十字形繃帶。
地契背面的文字在掌心跳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紙而出。那些字母排列成父親最愛的填字游戲格式,但每個空格里都滲著藍色液體。最下方的空白處,母親的字跡突然浮現(xiàn):"找到紅色之前,別相信任何倒影"。
金屬球徹底裂開,里面的微型投影儀滾到腳邊。透過最后的藍光,能看到現(xiàn)實時間已經(jīng)跳到22:17分——咖啡店打烊的鈴聲正從很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