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像活物般纏繞在管道之間,我盯著三米外那個半透明人影,喉頭發(fā)緊。他手中紐扣泛著的藍光,和陳叔制服溶解時的金屬顆粒完全相同。指腹下的地契正在發(fā)燙,紙張邊緣開始卷曲,父親簽名上的藍血漬蒸發(fā)速度突然加快。
"陳......叔?"聲音卡在氣管里變成氣音。人影的輪廓隨著蒸汽波動忽明忽暗,手腕內側的十字傷疤突然折射出銳利的光——那齒輪狀的紋路,和母親鋼釘脫落后露出的傷口分毫不差。
壓力閥的指針猛地跳了兩格,警戒線滲出的熒光液體在地面爬行,像有生命的藤蔓纏住我的鞋尖。人影突然抬頭,蒸汽在他面部形成漩渦,陳叔的五官在霧氣中時隱時現(xiàn),眼球里流動的藍光像液態(tài)的B-17編號。
"默仔。"聲帶振動的頻率帶著金屬摩擦音,這不是人類能發(fā)出的聲音。他攤開手掌,制服紐扣懸浮在掌心上方旋轉,藍光在墻面投出監(jiān)控室的立體投影——母親正把注射器扎進自己左手小指,鋼釘被頂出的瞬間,傷口內部露出精密的齒輪結構。
我后退時撞上發(fā)熱的管道,工裝褲立刻傳來布料焦糊的味道。人影突然前傾,半透明的手臂穿過蒸汽簾幕,冰水混合物般的觸感裹住我的手腕。劇痛從掌心炸開的瞬間,紐扣已經(jīng)嵌進滲血的傷口,藍光順著血管脈絡向肘關節(jié)蔓延。
記憶碎片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般涌入:
母親背對著監(jiān)控鏡頭調試壓力閥,白大褂下擺沾著咖啡漬。她左手無名指的婚戒在藍光中解體,露出內側刻著的B-17編號。陳叔的制服紐扣在畫面邊緣閃爍,他正把咖啡店平面圖縫進制服內襯,針腳走向與母親傷疤的齒輪紋路完全一致。
父親把地契對折塞進賬本夾層時,袖口沾著的藍血漬在紙上印出十字形。風衣女人推門走進監(jiān)控室的瞬間,母親嘴角惡作劇般的笑容突然凝固——她后頸浮現(xiàn)出和陳叔制服相同的金屬顆粒。
"活體穩(wěn)定劑要失效了。"人影的聲音將我從記憶洪流中拽出。他皮膚下的藍光正在衰減,半透明的軀體開始霧化。我低頭看向掌心,紐扣已經(jīng)溶解在傷口里,熒光線條在皮膚下組成地下室的立體結構圖。咖啡店儲藏室地板下的十字形空間格外醒目,三條藍線從那里延伸出去,終點分別指向鍋爐房、吧臺和我的常坐的靠窗位置。
蒸汽管突然發(fā)出垂死般的嘯叫。人影在消散前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他呼出的氣體帶著電路板燒焦的刺鼻味:"你母親調換了——"
爆裂的管道截斷了后半句話。滾燙的水霧中,半透明的人影碎成千萬顆金屬顆粒,在地面聚成箭頭指向檢修口。地契不知何時已完全展開,背面浮現(xiàn)出用藍光描繪的通道剖面圖,某個紅叉標記正落在咖啡機下方的地磚上。
掌心傷口突然灼燒般劇痛,結構圖上的藍線開始流動重組。儲藏室地板下的十字空間分裂成雙螺旋結構,每條分支都標注著不同的時間戳——最早的那個日期,正是父母車禍前一周。
鍋爐房深處傳來金屬球滾動的聲響,頻率與記憶里母親懷表的走時聲重疊。我攥緊地契沖向鐵門,掌心藍光在金屬表面映出十字形光斑。門把手上凝結的水珠突然組成一行字:
"當壓力閥到紅線時"
字跡在指尖碰到把手的瞬間蒸發(fā)。身后壓力表的指針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紅色液柱已經(jīng)抵住警戒線末端。結構圖上所有藍線突然同時閃爍,咖啡機位置的標記變成了不斷跳動的倒計時——00:14:37、00:14:36推開門時,走廊盡頭傳來熟悉的萃取聲。咖啡香混著茉莉氣息涌來,那是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母親實驗室里特殊溶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