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鑰匙鐵銹上折射出血色光斑時,顧沉舟的呼吸突然變得像被掐住喉嚨的困獸。警報器的紅光在他側臉投下蛛網(wǎng)狀的陰影,喉結滾動時牽動鎖骨凹陷處浮起細密的汗珠。我指尖的鑰匙突然變得滾燙,鐵銹簌簌落在虎口處,那里有道與他無名指上如出一轍的月牙形傷疤。
"這是......"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鑰匙鋸齒邊緣的磨損痕跡,與顧沉舟指節(jié)上那道疤的紋路完美嵌合。
他猛地后退撞上書架,精裝本噼里啪啦砸在地毯上。富貴炸著毛躥到窗臺,水晶吊墜在警報紅光里晃出細碎的藍點。顧沉舟左手痙攣般抓住領帶殘片,上面"陽光福利院專用"的鋼印正硌在我腳踝結痂的傷口上。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助理發(fā)來的文件預覽在黑暗里格外刺眼:【1989.12.24消防檢查報告(人為縱火嫌疑)】。八音盒鈴聲又響了,這次是《鈴兒響叮當》的變調版本,顧沉舟的瞳孔在旋律響起的瞬間縮成針尖大小。
"別看。"他伸手要搶鑰匙,睡袍袖口滑落時露出更多蜿蜒的燙傷。那些疤痕排列的形狀,像極了鍋爐房蒸汽管道爆裂時的熱水軌跡。
我下意識翻轉鑰匙,銹跡斑駁的背面突然閃過一道銀光——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母"LM"刻在金屬表面,邊緣還留著幼稚的愛心涂鴉。泡面調料包的氣味突然從記憶深處涌來,十年前那個雪夜流浪少年蜷縮在鍋爐房角落,我用藍色蠟筆在他手心里寫過同樣的縮寫。
顧沉舟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富貴突然叼著半張焦黃紙片跳上書桌,貓爪按住的正是值班表上被紅酒漬暈開的簽名欄。月光穿透云層,照亮紙上半個模糊的"李"字,后面跟著被涂改液覆蓋的痕跡。警報器切換到高頻蜂鳴,紅光劇烈晃動時,我看清顧舟頸那顆痣正在不正常地顫抖。
"那里面......"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疤痕,"鎖著所有圣誕老人的骨灰。"
窗外的樹影突然瘋狂搖晃,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撕扯枝條。富貴躥到我肩上,貓尾巴掃過臉頰時帶來細微的刺痛。顧沉舟整個人縮在書架陰影里,左手死死攥著領帶殘片,右手卻向我伸出——這個矛盾的姿勢讓他看起來像被無形繩索捆住的困獸。
我向前半步,泡面調料包的氣味突然變得濃烈。指尖觸到他掌心的瞬間,警報器突然嗡鳴,月光像聚光燈般落在我們交疊的手上。他的虎口處除了月牙疤,還有道幾乎淡化的藍色墨跡——十年前我用蠟筆寫的"LM",原來一直那里。
"鍋爐房根本沒有派對。"顧沉舟的睫毛在臉頰投下蛛網(wǎng)陰影,喉結滾動時帶出壓抑的哽咽,"他們把我反鎖在工具間......"
富貴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書柜最頂層的文件夾自動滑落,泛黃的福利院平面圖在月光下展開,紅色水筆修改過的逃生路線突然與顧沉舟小臂上的燙傷完全重合。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最新消息預覽顯示:【監(jiān)控顯示當晚有非工作人員進入鍋爐房】。
顧沉舟的呼吸變得又急又淺,額頭頂著膝蓋的樣子像是要把自己折疊起來。我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燙傷——十年前救他時被蒸汽管道灼傷的痕跡,形狀恰似半片雪花。
"喵!"富貴用肉墊拍打平面圖上被圈出的工具間位置,貓眼里映出我們交握的手。顧沉的指尖突然陷入我虎口的疤痕,力道大得幾乎要摳出血來。警報器毫無預兆地重新啟動,這次響的是火警最高級別的長鳴。
突然被烏云吞沒,黑暗中只剩下顧沉舟壓抑的抽氣聲。我摸黑抓住他抽搐的左手,指腹觸到鑰匙齒痕的瞬間,他突然發(fā)出幼獸般的嗚咽。富貴不知何時鉆進了我們中間,貓尾巴纏住兩人交疊的手腕,梵克雅寶吊墜硌在皮膚上,涼得像十年前的雪。"平安夜......"顧沉舟的聲音支離破碎地混在警報聲里,"從來不會下雪......"
窗外突然飄進一片雪花,落在鑰匙的銹跡上融化成淡紅色的水珠。富貴叼來掉落的藍色蠟筆,貓爪推著它在平面圖上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星星,正好蓋住被修改的逃生路線。顧沉舟的呼吸漸漸和警報器頻率同步,左手卻仍然死死攥著領帶殘片,指節(jié)泛白的樣子像是抓著最后的浮木。
書架后的暗格突然彈開,陳舊的火警記錄本嘩啦啦散落一地。最上面那頁的死亡名單里,有個被紅筆反復圈畫的名字——李牧,后面跟著潦草的"目擊者"三個字。顧沉舟的瞳孔在看到這個名字時劇烈收縮,右手突然掐住自己喉嚨,仿佛那里纏著看不見的繩索。
我掰開他手指時觸到滿手冷汗。富貴炸著毛跳上肩膀,貓拍打我后頸的力道帶著異常的焦灼。月光重新亮起的瞬間,鑰匙上的"LM"刻痕突然映在顧沉舟的虹膜上,像是終于找到歸途的迷路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