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匣子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橘紅，匣蓋鳳凰紋鎖眼處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成暗褐色。我借著偏殿漏進的月光，用帕子墊著手指撥動機關(guān)旋鈕——銅制轉(zhuǎn)盤發(fā)出生澀的摩擦聲，比平日多轉(zhuǎn)了半圈才卡住。

"娘娘，水..."春桃在榻上發(fā)出模糊的囈語，染血的指尖無意識劃過床沿。她發(fā)間銀簪折射的光斑正好落在我袖口，照亮密信殘片上那個被血暈開的"七"字。

銅鑰插入鎖眼的瞬間，紋路相克引發(fā)的震動從指尖竄上手腕。我猛地側(cè)頭，三根毒針擦著耳廓釘入身后屏風，尾纏繞的紫弦在月光下泛出蜂蜜般的光澤——和秦清雅藥碗底的殘渣一模一樣。

"誰在外面？"值守太監(jiān)的燈籠突然逼近窗欞。我迅速用染血的帕子裹住銅鑰，濕熱液體滲入紋路的剎那，匣底傳來彈簧崩開的脆響。

暗格彈開的幅度比預計的小。詔書邊緣的朱砂印泥暈染成詭異的鳳凰尾羽狀，日期處粘著的金箔在月光下折射出七重光暈——正是南詔王室圖騰特有的層疊工藝。指尖剛觸到金箔邊緣，窗外竹影突然劇烈搖晃。

斗笠人的佩刀擦過窗欞，刀柄紫弦飄帶的結(jié)法與我袖中那截斷箭殘弦完全相同。更夫的梆子聲恰好在這時響起，掩蓋了銅箔從詔書上剝離的細微聲響。

"娘娘，太醫(yī)說春桃姑娘的傷..."值守太監(jiān)的聲音突然在門外停住。我反手將金箔壓回原處，詔書露出的半截字跡卻讓呼吸一滯——"容顏易改"的改字最后一捺，分明是太子批閱奏折時特有的拖筆手法。

銀簪從春桃散亂的發(fā)髻滑落，叮當一聲滾到暗格邊緣。折射的光斑突然照亮夾層深處——半枚銅牌碎片靜靜躺在機關(guān)間，青綠色的銹跡與林統(tǒng)領(lǐng)護腕下露出的繃帶污漬如出一轍。

"傳話給林統(tǒng)領(lǐng)。"我提高聲音時，指尖已經(jīng)將銅牌碎片卡進指甲縫，"就說本宮要查上月御馬監(jiān)的紫弦入庫單子。"

窗外竹影又晃了晃。斗笠人腰間突然閃過一道銀光，他佩刀鞘上的鎏金滾邊在月光下劃出半朵鳳凰花——與秦清雅臨終前塞給我的銅鑰紋路嚴絲合縫。

春桃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染血的袖口掃落枕邊藥碗。瓷片碎裂的脆響中，我聽見她氣若游絲的三個字："...寅時...鑰..."

值守太監(jiān)的燈籠光已經(jīng)映上門簾。我迅速用詔書蓋住暗格，卻看見自己袖口的暗紋正巧與金箔上的鳳凰尾羽重疊——這是南詔貴族聯(lián)姻時專用的圖騰組合。

"娘娘，林統(tǒng)領(lǐng)說紫弦上月只入庫二十斤。"太監(jiān)隔著門簾回稟，聲音里帶著可疑的遲疑，"但今早清點時..."

銅鑰在掌心發(fā)燙。我假裝整理鬢發(fā)，將它卡進束冠的金釵夾層，釵尾珍珠正好壓住詔書上那個被金箔遮蓋的日期。春桃的指甲突然掐進我手腕，她在劇痛中劃出的軌跡，恰是南詔文字里"死"字的起筆。

窗外傳來瓦片輕響。斗笠人的身影消失在屋脊轉(zhuǎn)角處，他佩刀飄帶掠過的軌跡，與三日前巷戰(zhàn)中那支毒箭的射入角度分毫不差。

"告訴林統(tǒng)領(lǐng)。"我拔下金釵擲向藥碗碎片，珍珠滾時帶出的金粉在月光形成細小的漩渦，"本宮要親眼看著稱那三十斤紫弦。"

太監(jiān)退下時的腳步聲比平時重三分。我趁機掀開詔書，發(fā)現(xiàn)暗格銅牌碎片不知何時翻了個面——露出邊緣處半個模糊的南"字刻痕。

春桃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她染血的指尖在錦被上劃出七道平行痕跡，最長的那道正指向窗外——月亮此刻的位置，恰是寅時三刻的星象。

偏殿方向突然傳來機括轉(zhuǎn)動的悶響。我捏著銅牌碎片的手頓了頓，那上面新鮮的刮痕與秦清雅臨終前咳出的血沫形狀重合，都是標準的南詔箭簇紋。

"娘娘！西偏殿的..."小宮女慌亂的叫喊被風吹散。我起身時故意碰翻燭臺，流淌的蠟油覆蓋詔書上那個可疑的"改"字?；鸸鈸u曳間，看見春桃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銀簪尖端指向自己肩胛骨處的紫弦箭傷。

銅牌碎片在掌心突然震動。暗格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咔嗒聲，原本詔書的位置升起個鎏金小盒——盒蓋上的鳳凰花鎖眼，正與秦清雅留下的銅鑰完美匹配。

遠處傳來五更梆子聲，比平時早了整整一刻鐘。我握緊銅鑰，聽見院外突然響起整齊的甲胄碰撞聲——那節(jié)奏分明是御林軍換防時的特殊信號，但此刻本該在寅時刻才執(zhí)行。

"傳太醫(yī)！"我高喊的同時將銅鑰插入小盒鎖眼。盒蓋彈開的瞬間，斗笠人的佩刀突然穿透窗紙，刀尖挑著的紫色飄帶正系著半塊相同的銅牌碎片。

春桃的銀簪在這時滾落地面。折射的月光恰好照亮小盒內(nèi)部——層層絲絹上躺著一支已經(jīng)干枯的鳳凰花，七重花瓣間纏繞的紫弦，與林刀柄上纏繞的兇器材質(zhì)完全相同。

銅牌碎片在盒底拼合成完整圖案的剎那，遠處宮門突然傳來沉重的開啟聲。那吱呀里著的，是至少三十斤馬尾弦同時緊的震顫。

"娘娘..."值守太監(jiān)跌跌撞撞沖進來，燈籠照出他衣擺沾著的新鮮血跡，"太子殿下提前回宮了！"

我反手合上鎏金小盒。盒蓋閉合時刮起的微風，掀開了詔最后一頁——被金箔遮蓋的日期下方，還有一行朱砂小字正在緩緩顯現(xiàn)："...待七重瓣謝..."

窗外傳來羽箭破空的尖。斗笠人的第二刀穿透帳幔，刀柄上系著的桑皮紙條在風中展開，露出南詔密文里代表"婚約"的特殊符號——與秦清雅銅鑰內(nèi)壁的刻痕。

春桃的銀簪突然立著震動起來。我低頭看見簪身投射在詔書上的光斑，正組成邊境駐軍圖上特有的等高線——與銅牌碎片拼合地形嚴絲合縫。

"備轎。"我扯斷束冠的紫弦金釵，任由發(fā)絲垂落遮住詔書上正在出的血珠本宮要去迎一迎...提前歸巢的鳳凰。"

我捏著銅牌碎片的指尖驟然發(fā)緊那上面新鮮的刮痕突然變得滾燙。盒底拼合的圖案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青綠色——正是南詔邊境駐軍圖上標注鐵礦的專用顏料。春桃的銀簪突然在青磚地上震顫著立起，簪尖投射的光斑正落在詔書"待七重瓣謝"的朱砂小字上，將那個"謝"字最后一捺拉長得像把出鞘的彎刀。

"備轎。"我又重復了一遍，發(fā)間垂落的金釵突然被窗外灌進的風吹得叮當作響。值守太監(jiān)的燈籠光在門簾上晃出個詭異的弧度，他下時的影子比實際身形臃腫三分——那衣擺下分明柄短弩的輪廓。

銅鑰在掌心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我佯裝整理袖口，看見小盒夾層里那干枯的鳳凰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第七重花瓣脫落時露出花蕊里蜷縮的紫弦——上面用金寫著南詔文字里代表""的密符。

斗笠人的第三刀突然劈開窗欞上緣。刀風掀起的桑皮紙條擦過我耳際，上面用蜜蠟畫的等高線正與銅牌拼圖缺失的東北角嚴絲合縫。更詭異的是紙條邊緣沾著的胭脂——和秦清雅臨終前唇用的"絳珠暈"是同一個色號。

"娘娘！轎輦備..."小宮女的聲音戛然而止。我猛回頭，看見她后頸衣領(lǐng)處別著半枚熟悉的銅牌碎片邊緣新鮮的斷口著林統(tǒng)領(lǐng)護腕上特有的松煙墨。

春桃的銀簪在這時突然崩斷。簪身裂開的瞬間，藏在空心處的桑皮地圖順著蠟油滑到詔書下方——上面用針刺駐軍布圖，與銅牌拼合的圖案組成完整的南詔邊境要塞分布。

銅鑰突然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我低頭看見小盒內(nèi)部機關(guān)正在自行重組，層層絲絹下緩緩升起個鎏金小哨——哨尾纏繞的紫上，每隔七就系著粒與太子冠綴珠同源的東珠。

遠處宮門傳來的吱呀聲突然變得尖銳。我捏著銅哨的指尖感受到規(guī)律的震動，那頻率恰是御林軍遇襲時專用的示警節(jié)奏。更詭異的是，隨著震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蜂蜜甜腥——和秦清雅藥碗底殘留的毒藥氣息一模一樣。

"起轎。"我故意踩斷滾落的珍珠，借著彎腰的瞬間將桑皮地圖塞進袖袋。轎簾下的剎那，看見值守正用燈籠遮掩著往袖中藏東西——那截露出半寸的紫弦飄帶，分明是南詔使專用的七股編法。

轎輦剛轉(zhuǎn)過回廊，懷中的銅哨突然自己震動著貼上了口。我借著簸掀開轎窗紗簾，恰好看見斗笠人蹲在屋脊的陰影里——他正將佩刀橫在膝頭，刀鞘鎏金滾邊反射的月光在地上畫出的，赫然是南詔王室祭祀時才用的鳳凰銜尾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