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企鵝與糖紙的秘密
大年三十的雪,是從午后開始下的。
文文趴在會議室窗臺上,看雪花像撕碎的棉絮般砸向地面,不消片刻就把公司門口的圣誕樹堆成了白胖子。南方的雪總是黏糊糊的,落在傘面上會化成水,哪像這里的雪,干干爽爽的,捧在手里能捏出“咯吱咯吱”的響。
“看什么呢?”
沙啞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她猛地轉身,撞進珊珊懷里。他今天沒穿黑色風衣,換了件深灰色的羽絨服,拉鏈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的高領毛衣,領口處沾著幾根白色的貓毛——她知道他宿舍養(yǎng)了只叫“雪球”的布偶貓。
“想掃雪?!彼鲱^看他,睫毛上還凝著從暖氣里蒸出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鉆。
珊珊挑眉,伸手替她拂掉頭發(fā)上的靜電:“南方小瘋子,零下二十度掃雪?”話雖這么說,他卻轉身從倉庫里拖出兩把鐵鍬,遞到她面前時,手柄上還纏著圈毛線——顯然是提前纏好防冰手的。
雪粒打在鐵鍬上,發(fā)出細密的“沙沙”聲。文文才掃了半分鐘,手套就濕透了,指尖凍得發(fā)麻。她偷偷瞥向珊珊,發(fā)現(xiàn)他額角沁著薄汗,睫毛上的冰晶化了,在眼下留下道水痕,像誰偷偷畫了筆眼淚。
“冷嗎?”他突然開口,聲音混著風雪。
“不冷!”她逞強地搖頭,卻在這時,腳底一滑,整個人向后仰去。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珊珊的鐵鍬“哐當”落地,長臂猛地圈住她的腰,將她拽進懷里。他的羽絨服帶著體溫,混著雪松與薄荷的味道,她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像面小鼓,在胸腔里敲得震天響。
“笨蛋?!彼南掳偷种念^頂,呼出的白氣撲在她發(fā)梢,“再胡鬧,把你扔雪堆里凍成冰棍。”
她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耳尖紅得能滴血,連脖子都泛起薄紅,像被雪腌過的山楂。突然玩性大發(fā),趁他不注意,團了個雪球塞進他衣領。
“嘶——!”他猛地抖了下,松開手去扯衣服,雪粒順著領口滾進毛衣,凍得他倒吸涼氣。文文大笑起來,轉身就跑,雪地靴在身后踩出串歪歪扭扭的腳印,像撒了把碎銀子。
“站??!”珊珊的聲音帶著笑意,像塊在火上烤過的石頭,“看我怎么收拾你!”
雪仗從公司門口打到停車場,最后文文被他按在雪堆里,頭發(fā)上沾滿雪花,像戴了頂水晶王冠。珊珊撐著胳膊俯視她,睫毛上的冰晶又凝了起來,在陽光下閃著微光,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服不服?”
“不服!”她仰頭,睫毛上的水珠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坑,“除非你讓我給雪人戴圍巾!”
最終,他們堆了兩個雪人:一個戴著文文的粉色圍巾,歪歪扭扭插著根樹枝當胳膊;另一個戴著珊珊的墨鏡,脖子上繞著條領帶——那是他今早開會時扯下來的。
“這是企鵝小姐?!蔽奈闹钢鲊淼难┤?,“這是企鵝先生?!彼娩摴P在雪人臉上畫了副眼鏡,轉頭看珊珊,“像不像你?”
他盯著雪人笑了,伸手撥弄她被雪打濕的劉海:“企鵝先生沒這么笨?!痹掚m這么說,卻從口袋里掏出鋼筆,在企鵝先生臉上添了抹微笑,“這樣才對?!?/p>
回公司時,兩人的羽絨服都結了層薄冰,像披了身水晶甲胄。文文摸出行李箱底的橘子軟糖,只剩最后一顆,糖紙在掌心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把糖塞進珊珊口袋,附在他耳邊說:“給企鵝先生的新年禮物?!?/p>
他身子猛地僵住,低頭看她時,眼里映著走廊的暖光,像落了片夕陽。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指尖掠過她發(fā)梢的雪花:“在辦公室等我。”
十分鐘后,他回來時手里捧著盒橘子軟糖,包裝紙和她的一模一樣。最上面那張?zhí)羌埳?,畫著只戴著圍巾的企鵝,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謝謝企鵝小姐投喂,企鵝先生很喜歡?!?/p>
“哪來的?”她愣住。
“平安夜買的?!彼麆e過臉,耳尖又開始發(fā)紅,“想著...南方人可能喜歡甜的?!?/p>
文文突然笑出聲,把糖盒抱在懷里。盒子底部露出半截收據(jù),她瞥見日期是2024年12月24日,備注欄寫著:“橘子軟糖10盒,南方人應該喜歡”——原來他早就備好了。
聯(lián)歡會開始時,窗外的雪已經(jīng)沒過了腳踝。
文文在后臺看見珊珊,他穿著件黑色毛衣,領口敞著,露出精致的鎖骨,手里攥著瓶啤酒,正和阿芬說著什么。阿芬突然指向她,他轉頭看過來,目光撞上她的瞬間,嘴角揚起抹溫柔的笑,像雪地里突然綻放的紅梅。
“下面請文文和珊珊帶來合唱《有點甜》!”
聚光燈亮起時,文文的耳麥突然沒了聲音。她慌亂地抬頭,看見珊珊眼里映著暖黃的燈光,突然伸手摘下自己的耳麥,戴在她頭上。他的指尖掠過她耳垂,輕聲說:“跟著我唱?!?/p>
“是你讓我想要每天為你寫一首情歌...”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點沙啞的質感,像塊在雪地里焐了很久的巧克力,“用最浪漫的副歌,你也輕輕的附和...”
臺下響起起哄聲,阿芬吹了聲口哨。文文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耳尖紅得比舞臺背景的紅燈籠還艷,卻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里盛著整個冬天的星光。
午夜鐘聲敲響時,所有人都涌到露臺放煙花。文文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突然有件羽絨服披在她肩上——是珊珊的,帶著他的體溫。
“新年快樂,企鵝小姐?!彼f來杯熱可可,指尖擦過她的手背,“明年...還要一起掃雪?!?/p>
她抬頭看他,煙花在他身后炸開,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突然想起糖紙上的企鵝,想起他辦公室里碼得整整齊齊的橘子軟糖,想起他給雪人畫的微笑。
“好?!彼p聲說,“明年還要給企鵝先生帶橘子軟糖?!?/p>
他笑了,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遠處的煙花還在綻放,照亮他眼里的溫柔,像片永不融化的雪,穩(wěn)穩(wěn)地落在她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