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音樂教室總是彌漫著舊鋼琴松木香。林枝眠推開門時,許淮晝已經坐在琴凳上,左手搭在黑白鍵上,右手捏著一枚白色藥片。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出細碎的光影,他仰頭咽下藥片,喉結滾動,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
林枝眠把樂譜放在琴架上,目光掃過他手邊的銀色藥盒——蓋子沒關緊,里面整齊排列著五顏六色的藥片,像某種神秘的糖果。
“《夏夜》改好了?!彼室庥弥讣恻c了點第三小節(jié),“這里加了海浪的聲音?!?/p>
許淮晝掃了一眼樂譜,突然咳嗽起來。他側過身,手背抵著嘴唇,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林枝眠看見他后頸沁出的冷汗,順著脊椎線滑進衣領。
“你……”
“沒事?!彼驍嗨瑥乃幒欣镉秩〕鲆黄?,含在舌下,“繼續(xù)?!?/p>
鋼琴聲響起時,林枝眠注意到他的左手偶爾會輕微顫抖,漏掉幾個音符。但許淮晝的表情始終平靜,仿佛那具身體不是他自己的。
放學后的生物實驗室空無一人。林枝眠坐在高腳凳上晃著腿,看許淮晝解剖青蛙。他的手術刀劃開蒼白的腹部,動作精準得像在演奏某種樂器。
“心臟在這里?!彼钢菆F暗紅色的肌肉,刀尖輕輕一挑,“人類的比它大一點,但同樣脆弱?!?/p>
林枝眠托著腮,目光落在他握著刀的手指上——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
“你的脈搏好快?!?/p>
許淮晝的手頓了一下。青蛙的心臟在解剖盤里微弱地跳動,像縮小版的心電圖。
“正?,F(xiàn)象?!彼栈厥?,摘下手套,從口袋里摸出藥盒,倒出一粒藍色藥片吞下。
林枝眠趁他轉身洗手時,偷偷翻開藥盒。里面的藥片被分裝在不同格子里,標簽上寫著潦草的英文:Digoxin,Metoprolol,Furosemide……最底下壓著一張折疊的處方箋,醫(yī)生簽名處龍飛鳳舞地寫著:“最大劑量,不建議手術?!?/p>
她心跳漏了一拍。
初冬的傍晚,他們在圖書館角落相遇。許淮晝面前攤著一本《臨床心臟病學》,書頁邊緣密密麻麻寫滿筆記。林枝眠把熱可可推到他面前,他抬頭,嘴角沾了一點奶油。
“你最近總是偷看我的藥?!痹S淮晝合上書,聲音很輕,“想知道什么?”
林枝眠捏緊了杯子,熱度透過陶瓷灼燒她的掌心。
“你吃的那些藥……是治療什么的?”
窗外開始下雪,細碎的雪花粘在玻璃上,像某種緩慢蔓延的疾病。許淮晝用指尖擦掉嘴角的奶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像是臨時借來的表情。
“遺傳性擴張型心肌病。”他說,“我父親三十歲死的,我可能比他更早?!?/p>
熱可可涼了。林枝眠盯著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那里別著一枚小小的銀色鋼琴徽章,是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預錄取紀念。
“所以你要去維也納?”
“嗯?!痹S淮晝翻開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某一頁的心臟解剖圖,“至少死之前,彈過最好的鋼琴?!?/p>
林枝眠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抓住許淮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感覺到了嗎?”她的聲音發(fā)抖,“它跳得很快——每次見到你都是這樣。”
許淮晝的指尖微微蜷縮。他的手掌冰涼,卻仿佛帶著電流,透過單薄的毛衣傳來細微的震顫。
“林枝眠?!彼兴娜裨谀钜皇自姡皠e喜歡我,我活不到畢業(yè)的?!?/p>
雪下大了。圖書館的暖氣發(fā)出沉悶的嗡鳴,他們的影子在墻上交疊,又很快分開。病?!彼f,“我父親三十歲死的,我可能比他更早?!?/p>
熱可可涼了。林枝眠盯著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那里別著一枚小小的銀色鋼琴徽章,是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預錄取紀念。
“所以你要去維也納?”
“嗯?!痹S淮晝翻開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某一頁的心臟解剖圖,“至少死之前,彈過最好的鋼琴?!?/p>
林枝眠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抓住許淮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感覺到了嗎?”她的聲音發(fā)抖,“它跳得很快——每次見到你都是這樣?!?/p>
許淮晝的指尖微微蜷縮。他的手掌冰涼,卻仿佛帶著電流,透過單薄的毛衣傳來細微的震顫。
“林枝眠?!彼兴娜?,像在念一首詩,“別喜歡我,我活不到畢業(yè)的?!?/p>
雪下大了。圖書館的暖氣發(fā)出沉悶的嗡鳴,他們的影子在墻上交疊,又很快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