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拉最后一個符號,貨郎停了下來。他看著地上的符號,心里突然涌起一種強烈的悲哀。他能感覺到那些礦工的絕望和不甘。他們死在了礦洞里,沒有親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他們的魂魄被困在這里,永世不得超生。
貨郎對著岔道口又鞠了一躬。
“你們是不是想回家?”他輕聲問。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應。但他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氣息似乎減弱了一些。
他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木雕。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木雕上刻著一個小孩,是他母親親手刻的。他一直把這個木雕帶在身上,希望能保佑他平安。
他把木雕放在地上,對著岔道口說:“這個送給你們,希望能給你們一點安慰。”
他再次鞠了一躬,然后轉身離開了礦洞。
這次出礦洞,貨郎沒有感覺到那種被追趕的恐懼。他走得很慢,心里很平靜。
他回到了黑瓦村。他去找了村里那個年長的老漢。他把自己在礦洞里的經歷告訴了老漢,并把書里關于礦難的記載拿給老漢看。
老漢聽了,老淚縱橫。他說,他年輕的時候,也聽父輩們說過礦難的事。當時礦難發(fā)生后,官府封鎖了消息,對外說只是小事故。村子里死了很多人,但都沒人敢聲張。有些礦工是外地的,死了就死了,沒人知道。
老漢說,村里人之所以忌諱那個礦洞,就是怕那些死去的礦工的魂魄出來找麻煩。
貨郎把木雕送給了老漢,請他把木雕放在礦洞口。他說,希望那些死去的礦工能感受到這份心意。
老漢收下了木雕,承諾會把它放在礦洞口。
貨郎離開了黑瓦村。他沒有再去打聽后續(xù)的事情。他覺得,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那些死去的礦工,他們的冤屈和悲哀,也許永遠也無法全化解。但他希望,他的一點點善意,能給他們的魂魄帶來一絲安寧。
后來,貨郎再也沒去過黑瓦村。他聽人說,黑瓦村后面礦洞的邪氣好像弱了一些,村子里也不再那么死氣沉沉了。劉寡婦的兒子雖然沒找到,但劉寡婦死后,村里人給她和她兒子立了個合葬墓碑,算是給了他們一個交代。
貨郎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但他愿意相信,那些死去的礦工,他們的魂魄也許真的得到了安寧。
也許,有時候,化解怨恨的,不是強大的法力,而是人與人之間,哪怕是陰陽相隔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和理解。
這個故事,貨郎講給我聽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以后了。那時候我已經不在鎮(zhèn)上幫廚了,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我聽著貨郎的故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那些被遺忘的冤魂,那些被掩蓋的罪惡,那些在黑暗中掙扎的靈魂,他們的悲劇,也許從來就沒有真正結束過。
貨郎講故事,喝了最后一口面湯,擦了擦嘴,起身離開了。我看著他瘦削的背影,心里想,他是不是還在不停地走,去聽更多,更多關于這個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