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身體那么空虛,空虛到要被抽空,空虛到我摸不到自己,迷惘的我閉上眼睛,也是一片黑暗,黑暗里我能聽到有人在呼喚我。
“念念,你讓我怎么辦……”
怎么辦?我只能冷笑,他活生生的站在我旁邊,對著一個植物人一樣的人問怎么辦,我能告訴他如何做嗎?叫他不喝酒就好了,不自卑就好了,不非要個兒子就好了,不把章雅氣走就好了,不出軌就好了,不打章雅就好了,告訴章雅你愛她、告訴章雅你是個混蛋、告訴我你是個混蛋、別給章雅那把傘就好了。
為什么要讓章雅迷上蘇天明呢?為什么,偏偏是我父親呢?
為什么不喜歡我呢?
我慢慢睜開眼睛,樹林斑駁的陽光灑在身上,也沒有半點暖和,枯葉鋪了我一身,久違的明亮清晰讓我有些陌生。
不知道消失了多久,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還能回到主線。
“很遺憾玩家念念沒有完成任務,只能得到兩貫銅錢的獎勵?!?
“還有什么獎勵?”
“上帝之眼一個?!?
提到上帝之眼,我才想起問夢回,我用在李忘懷身上那枚上帝之眼。
“還可以使用哦,現在要用嗎?”
“用!”我連忙點頭,算是這小子有點良心,把我累的夠嗆,還能記得進入重我之前的事。
我眼前浮現起藍色的屏幕,我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著那呼嘯而過的山林、風雨、日夜。李忘懷一直等不到我的消息,竟然去了藏刃。
藏刃出了名的不喜歡外人,尤其是跟我沾邊的人,李忘懷怎么敢去了藏刃山?
他在山下見到了黑煙,撫了撫黑煙的鬃毛,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走上了山階。
我的步子也越來越慢,一直到站定在原地,心中的擔心是實打實的,徐少青剛去世,我不敢想長岳看到李忘懷會是什么狀態(tài)。
果不其然,李忘懷連大門都沒能進去,藏刃弟子列陣歡迎,燕子劍拔弩張,長岳冷酷的面龐殺氣騰騰,恨不得一口把李忘懷的腦袋咬下來。
這和挑戰(zhàn)山門沒有區(qū)別,李忘懷只身一人,來挑戰(zhàn)長岳的憎惡。
可惜李忘懷不是好惹的人物。藏刃雖然看起來隱世不爭,卻很了解江湖的變化,劍癡李忘懷,飛月劍劍主的名號幾乎人盡皆知,他是少有能到出神入化程度的往生子,不服他的也以為他是有煜族血脈加持,但不可否認這少年成才的能力。
“我?guī)煾改???
“你師父?”長岳嗤之以鼻的冷笑:“蘇念那個夜叉,我如何知道在哪?”
李忘懷氣的牙癢癢,長岳身為我的師兄,也算是他的師伯,卻如此說他敬愛的師父。
“她到底在哪?”
“你還不如去林子里找,但說不定已經被野獸囫圇吞掉了?!?
“你瞎說!”
是李忘懷先動的手,他的怒火一下就被點燃了,我緊張的看著他猩紅的眼,悲憤交加的目光,凌厲明亮的劍刃,直沖長岳而去。
長岳毫不畏懼的拔劍迎戰(zhàn),從容淡定,不慌不忙,對比李忘懷,顯得毫無章法殊死搏斗一樣,只是因為長岳說我被野獸吃掉了。
我緊張起來,卻也只是看著過去的事束手無策。
眼前噼里啪啦打了幾十個回合,李忘懷近乎是下死手的樣子,劍刃出手便是去要長岳的命,而長岳卻守的穩(wěn)穩(wěn)當當,比起來殺人的李忘懷,長岳這邊卻看不出什么殺意,這叫李忘懷反倒是忿然,他一邊和長岳過招,一邊喊他長岳是不是瞧不起他,不愿使出真本領。
而長岳并沒有理會他,李忘懷更覺得受辱,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忽然別開了長岳的手,猛然收回的殺氣叫長岳也猝不及防,手背一震,劍竟然被李忘懷給趁機奪了去,這是徐少青的劍,沒了劍這讓長岳在眾弟子面前失了顏面,赤手空拳就要追上轉身跳下臺階的李忘懷,可李忘懷卻不給他機會,朝山階邊的石燈一蹬腳,借力使出輕功,直接一步站到了馬背上,長岳伸手指著他,怒火上頭:“臭小子,這是本門傳襲的寶劍,不可胡來!”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李忘懷坐下,拉著韁繩來回踱了兩步:“你小瞧我,我也不會叫你稱心如意。這劍……”他話沒說完,便揚鞭向前了。
我看的焦急萬分,屏幕消失時我更緊張,叫夢回問李忘懷的下落,他卻說男主角的行蹤透露了就沒意思了。
我真是無語啊!
“那我去哪找他啊!”我崩潰之余,也只能說被迫開始思考了,回長源嗎?帶著徐少青的劍,去長源不是給自己門派拉仇恨嗎?
見我苦思冥想,扒拉著地圖看半天,夢回終于肯張嘴了。他讓我想一想,李忘懷會覺得我去哪。
之前我和他說我想去巍州,他會不會以為我丟下他去巍州了?去巍州就要經過云華,他不會去云華了吧?!
真是欲哭無淚,我看著我的青天大老爺,真的是剛走啊就叫我回去,遇到賀蘭迎君那小子怎么辦?他會不會嘲笑我?。?
無奈的扶額,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回走了。
但沒走多遠,甚至還沒到我和賀蘭迎君分開的那個破廟,便聽見一陣打斗聲。我下意識躲起來觀戰(zhàn),卻看不太清楚,枯樹灌木之外有幾個身影在纏斗,難道是哪兩家江湖對家?
我還沒來得及八卦,就看到一道寒光閃過,這熟悉的畫面一下令我警醒,趕緊躲的更隱蔽了一些。
那是冰魅!這是幾個倒霉孩子遇見冰魅了!現在的冰魅這么猖獗?那往生子獵人估計要賺大發(fā)了!
我趕緊搖搖頭,叫自己清醒過來,現在可不是想錢的時候,如果那兩個人的心被掏了,聞著味兒也能聞到我啊!
現在只有跑路一條道能選了,按理說我應該拔刀相助的,可那是冰魅,天生就是做刀的料,不僅能隨機丟出寒刺,連手指都能刺入人體,直接把心臟掏出來!
然而正在此時,我再去偷瞄時,竟看到兩個火星從林子里射出來,直接插進了那冰魅的腦袋里!是箭!
我不敢想,這要是李忘懷見義勇為,我得多高興。
看到冰魅消失,我站起身就往那邊走,那是一男一女兩個江湖人,帶著斗笠,這一身裝扮實在熟悉,但我更期待從林子里走出來的人。
他背著劍匣,滿臉疲態(tài),搖搖晃晃的坐在白馬上,白馬旁邊,是我的黑煙!
“黑煙!”我驚喜的朝白馬跑過去,李忘懷的神態(tài)也猛然變化。他毫不遲疑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原本又黑又黃的臉一下就紅潤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的,他眼眶都紅了一圈,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看到我是什么心情,但必然是和我一樣的,或者更甚于我。
畢竟他說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北境我已然嘗受過那種滋味,猶如世界都變成空蕩的地獄,只有我一個無所安身的幽靈。
但敬愛的師父和痛苦糾纏的老爹是不同的。
“師父……”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連朝我伸來的手都是顫抖的……
“忘懷!”我一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肩膀:“真是不負為師所望,真是和我一條心!”
他抱著我的雙手緊了緊,又小心翼翼的松開,而我只看著他,看他把那又紅又潤的眼睛里的眼淚憋回去,張嘴問我:“師父,你去哪里了?”
我愣了一下,松開手,一邊扭頭一邊說:“去了云華,辦了點事,就想回去找你呢……”
“逍游?!逍鈴?!”
我真是被意料之外了三次!原來是他們兄妹二人被冰魅困住了。
“太好了念念姐,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比起明媚高興的鈴鈴,逍游卻有些陰郁,他不看我,只看著李忘懷。
我下意識把李忘懷往我身邊拉了拉:“忘懷剛剛救你們一命,成你們恩人了?!?
“我會還的?!?
我看著逍游,他也慢慢把目光移到我身上:“還以為你死了?!?
“我不會死的。”我得意洋洋的抱著胳膊肘,又揚起下巴問逍游:“你們這是從哪來到哪去,怎么在這碰上冰魅了?”
“我們剛從云華離開,要去……”逍鈴看了逍游一眼,最后沒有說下去,還有些心虛的捂了捂嘴,大概是也知道自己說了她哥不讓她說的話。
“我以為你們走很久了?!?
“我走了,誰給云華擦屁股?!卞杏卫湫α艘宦?,就抱拳朝李忘懷感謝,準備離開,卻還是被我叫住了。
“你們要去哪?”他們去哪,便無異于要殺誰。
“你不會想知道的?!卞杏卫锈従鸵白撸挥绣锈復低蹬ゎ^給我使眼色說唇語。
看她比了個高高的人,我大概能分辨出她說的是哪兩個字。便立刻收住了笑容,往前走了兩步叫住逍游:“你得知道你的實力。不要干自取滅亡的事?!?
逍游給了逍鈴一記眼刀,駭的逍鈴立刻低下了頭不敢瞧他。
“我至少比你們師徒二人強一些。”
“可他身邊那么多人,而且……”我抿了抿嘴唇,猶豫了兩秒才說:“金夢這是要玩死你,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亂世之中,萬物是芻狗,誰能把誰玩死?!?
他的冷笑無比有力,仿佛置生死于度外,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他也想做這個敢以一敵千的第一殺手。
“殺了他,我就是第一殺手了?!?
“師父,他要殺誰?”李忘懷還沒上席呢,我們都已經盛湯準備打包了。
我依舊一臉凝重:“謹臺。也就是咱們的太子?!?
“什么?”
他的驚呼被我的手捂住,不是怕逍游聽見,而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老道,背著個匣箱,腰里配個劍,看起來卻不像江湖人,像個九流的半仙……
但那劍我認識,和長源派弟子的一樣,都有拿琥珀做的流蘇方牌,透明溫潤,還是比較顯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