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僅是光，雪不僅是雪。

母親的淚水，朋友的發(fā)絲，情人的呼吸，那樣纏綿，讓我不舍的、讓我自由的、困住我的無數(shù)雙手，撫摸過我的身體，讓我好似天生而來就會這一招一樣，哪怕已經(jīng)遍體鱗傷，哪怕我渾身是血淋淋的洞。

秋風(fēng)白葉哭，寒雨漏夜眠。

冬雪洗銀鱗，生死紅白間。

劍落時，我睜開眼睛，萬籟歸寂，眼前的冰魅盡數(shù)消失，屋外破曉的晝光破開云層，直直的投射到了我的眼里。

那只是光而已，可這樣的力量，卻都讓我感受到無法呼吸，在龐大的劍氣全都收回我身體時，哪怕一根羽毛，也足夠讓我崩潰。

“師父……”李忘懷伸手捂住我腹部的傷口，一邊哭一邊哽咽著，又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原來只有一個洞，這個洞是殺不死我的，能殺死我的……

我猛然吐出一口血來，身體里瞬間空虛，無比疲憊的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李忘懷捂住的傷口在不停的出血，太好了，讓它流吧，這樣我能舒服點……

“怎么會這樣？！”

“我就是個裝血的布包，爛了當(dāng)然會這樣……”我看著傷口，半天卻忽然感覺到一條冰蛇，從那個洞爬進(jìn)了我的身體？！那刺骨的寒冷，在我的身體里快速的游走盤纏！痛苦的我無法控制的拿手去抓它，但怎么都抓不到！一直到我感覺鉆到心口的時候，猛然一陣劇痛，讓我痛心疾首！

原來是血脈的力量在抗衡那股、從扎透我身體的冰刃散發(fā)出的冰元力！

好似煜血之力被激發(fā)出了更大的能量，好像一把劍在尋機(jī)砍那冰蛇七寸！

但如此針鋒相對的戰(zhàn)場，竟然在我的身體里？！我痛苦的蜷縮起來，無法顧及到忐忑不安至極的李忘懷，而煜血之力卻讓我死死的抓住了他，正是有了那條冰蛇，這把劍，想要更鋒利一些！

我甩開了李忘懷，絕望的大喊，讓他立刻離開這里，最好走出這片林子！可他卻死活不愿離開，握住他手心里我的血，顫抖的瞳孔中閃過我無法想象的恐懼，他就一直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狼狽痛苦的樣子。

他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難堪和面子，我在祈禱，祈禱夢回可以幫我一把，不管是了結(jié)我，還是救我！

就像我外婆的死一樣，所有人都在說她解脫了，或許她也覺得自己解脫了，只有活著的人會擔(dān)心，她是去黑暗寒冷的地界，她的孤單，她的恐懼……

但夢回幫不了我，就像是瀕死時，圍在外婆身邊的親人，束手無策。我們說世事無常，夢回說這是劇情走向，他不能干涉。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yù)感，在我看向李忘懷時，突然想明白了。

他的眼睛變得那么黑暗，花白的頭發(fā)讓他好像一個耄耋老人，李忘懷抓著自己的飛月劍，慘然一笑：“師父可能不信，當(dāng)初還是我母親的劍帶我去的瀧江客?！?/p>

“不準(zhǔn)……不準(zhǔn)做傻事……”我從地上爬起來，哪怕胸腔里已經(jīng)有千針萬箭之痛，也必須叫醒他！

“師父……”李忘懷皺著眉，血紅的眼眶里滾著炙熱的淚水，比他的血還要熱的淚水！

他顫抖絕望的呼喚好像又一把鋼劍，插進(jìn)我的身體里攪弄！

“我不想你死……”

“我知道……你把劍給我……”我哭著，喊著，拼命的答應(yīng)他，我伸手要去抓他，他卻一直往后退！

“我想讓你活著，你有愛的人，有劍，你是該活著的，該死的是我，我早在四年前就該死了，這該死的世道除了師父再沒有我掛念的……”

“別胡說了！”急火上煎，我腦袋一嗡，又吐出口血，可沒什么比眼前的事更重要了，我拼盡我全身僅剩的力氣，卻只爬了該死的半步！我顫抖的手，他就是不愿抓?。骸拔乙阋不钪?，我們都可以活著！”

“可劉神木說我可以救你！劉神木……不然你不會離開我……”他哭著跪倒在地，舉起劍就架在了脖子上：“我李忘懷此生已經(jīng)值了，我這四年真的很自在，劍術(shù)精進(jìn)，瀟灑快活，還遇見了鈴鈴……”

“我也是，但是我更不想你也離開我！”我撕心裂肺的痛哭，可怎么都無法挽留住他！為什么，我不要他死，他才十七歲，他才十七啊！

“夢回！我不要這個劇情！夢回！”我大吼著，但李忘懷就像是聽不見，他哭著笑著，緊接著他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下定了決心時，手、劍、下巴，劇烈的抖動著，他和待宰的羔羊一樣害怕那冰冷的劍刃！但是他眼里卻是渴望，卻是視死如歸，卻是心甘情愿？！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想鈴鈴了……”

他的聲音堅定又低沉，甚至是迫不及待：“我要去見她……”

“忘懷！”我伸手要抓住他，但落在手心里卻是他的血！那樣熱的血！

“忘懷……”我絕望的趴在地上，他的劍掉在我的手背，熱的血，冷的劍，他的血不斷的被我的皮膚吸收，我像是一只水蛭一樣，不斷的吸食著，貪婪的粉碎他的生命！

我睜開眼睛，他跪坐在我面前的尸體，血流緩慢，青絲白發(fā)，不斷消散……

“夢回……”我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只能躺在地上絕望的流淚。

“恭喜玩家念念，攻略對象李忘懷的好感值達(dá)到百分之百，您離勝利結(jié)局近了一步了哦……”

所以，百分之百，就是讓他去死嗎？！我的心好痛，比剛剛還要痛千倍萬倍！痛的要把我燒的灰飛煙滅，要把我撕的支離破碎！

“求求你，能不能讓他別死……”我哭著雙手合十，握在心口，我央求，乞求，能不能不要讓李忘懷死，他才十七歲，我上次見他，還在河邊給我舞劍看，他可以把秋風(fēng)白葉哭學(xué)的更好，說不定能當(dāng)下一屆的青鋒，我也曾想過以后，會有很多江湖女子愛上他，他會笑著放下鈴鈴，或者是終身只守著鈴鈴，我想他會死在今后的江湖高手劍下，死在無法醫(yī)治的老年病里，或者在美夢里安詳?shù)碾x開……

而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絕望的世道，不是為了我所不知道的，他煎熬了不知道多少日夜的相思，在他的脖子上，劃開那么大那么深的一個口子！

“世事無常，無盡相思和現(xiàn)實世界一樣?！?/p>

“世事無?！蔽彝纯拗е^，這四個字好沉好重！它根本不是輕飄飄的一個詞語，它讓這四年一眨眼，讓李忘懷就這樣從我眼前消失了……我再也無法和他重逢了！

它帶走了我母親，我外婆，它還從章倩影、舅舅舅媽身邊把我?guī)ё吡耍?/p>

忘懷……忘懷……人生如夢，雁過留聲……

我不停的流著眼淚，看著手上不斷蔓延的印跡，算了吧，我也想鈴鈴，干脆我也死了算了。說不定我死了，蘇念章就能活，可我活了又干什么呢？他們連章雅扣扣搜搜留給我的那點錢也都分干凈了，只有章倩影會想讓我活過來，但我活過來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我疲憊不堪，最后還是閉上的眼睛，夢回卻忽然焦急的叫我：“糟糕！念念，別睡別睡！完了完了，你靈魂出竅了！”

出就出吧，也沒那么想活了……

“你傻??！靈魂出竅了，那你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了！蘇念也會變成植物人！”

我嘗試了一下睜開眼睛，卻已經(jīng)不行了，我整個人都虛飄起來，在一片黑暗里……

這感覺很熟悉，應(yīng)該是……重我夢層？！

“糟了……這可怎么辦……我還是第一次見又魂魄進(jìn)夢層的！不對，準(zhǔn)確來說是一魄！”

“我之前丟了一魂不也活著嗎，現(xiàn)在丟一魄不行了？”

夢回嘆息一聲，回答：“魂魄魂魄，你一樣丟一個，就是丟了半條命??！你以為蘇念章是怎么活的，就一魂，植物人都不錯了！把你氧氣拔了你活不過二十秒！”

“那蘇念靈魂出竅怎么回事？！”

“應(yīng)該是……李忘懷是想用自己的靈魂填補你的空白，但是好像根本不行，他的靈魂去陰間了，自己的空白只能自己補！靈魂沒有相同的！但是血有，所以你把他的血都吸收了。”

“意思是說，我身體里積攢的煜血更多了……”我說不上惋惜還是遺憾，這是我應(yīng)得的，用別人的命挽救自己本身就是錯的！

“而且你身體里有冰元力，激發(fā)了煜血的力量，煜血力量激增，冰元力也會相應(yīng)進(jìn)行抗衡，一來二去把你魂魄擠出來了?！?/p>

“等一下，你意思是說，煜血之力和冰元力是同生同長的？”

“相生相克嘛?！?/p>

我想了想，眼前越來越亮?xí)r，夢回又說：“蘇念章和蘇念不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