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雪窟的溫度能把血液凍成珊瑚。

　　上官夙翎浸泡在冰池里，黑發(fā)散開如蛛網(wǎng)，隨水流纏繞在玄寒冥為她釘入池壁的三十六根銀針上。那些針尾系著金線，另一端連接著她左腕的金紋——每過一刻，金線就被染黑一寸。

　　"雪水根本解不了毒..."玄寒冥的劍插在冰面上，劍格的血色琥珀映出她逐漸泛金的瞳孔，"是讓你體內(nèi)的蠱王休眠。"

　　冰窟突然震動，碎冰簌簌落下。許慎捂著斷臂沖進(jìn)來："宋丞相的祭壇...在吸食守城將士的精血！"他遞來一塊冰晶，里面凍著半片帶血的指甲——和上官夙翎的一模一樣。

　　池中人突然睜眼。

　　"玄卿。"她的聲音帶著蠱王特有的重音，"你當(dāng)年在冷宮...其實認(rèn)錯人了對吧？"

　　記憶如倒刺撕開血肉。

玄寒冥看見十年前的雪夜在眼前重構(gòu)：他跌跌撞撞爬進(jìn)冷宮狗洞，抓住的確實是真公主的裙角。但下一秒，有個戴白山茶簪的小宮女沖出來，一把將公主推進(jìn)內(nèi)室——

　　"是你..."他的劍尖在冰面劃出深痕，"那個宮女才是..."

　　上官夙翎的笑聲震碎冰凌。她的左眼完全變成金色，右眼卻流下血淚："母后把我的善魂封進(jìn)婢女體內(nèi)，惡魂留在真身...可你偏偏..."

　　冰晶中的指甲突然炸裂。許慎慘叫倒地，胸口浮現(xiàn)同樣的金紋。窟外傳來整齊的誦經(jīng)聲，宋丞相的法杖敲擊冰面，每一下都讓上官夙翎腕上金紋蔓延一分。

　　"現(xiàn)在明白了？"她的手指穿透玄寒冥的胸膛，卻未傷及皮肉，直接捏住那顆跳動的心臟，"你愛的從來是那個虛假的'我'..."

　　心臟被蠱王之手包裹的瞬間，玄寒冥看到真相最后的拼圖：

　　沈皇后早知宋丞相要煉永生蠱，將計就計分魂

真正的解藥不是雪水，是蠱王宿主自愿獻(xiàn)祭的心臟

　　許慎效忠的從來不是皇室，是沈家暗部"朱砂閣"

　　"動手..."玄寒冥突然握住她手腕，將銀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用我的心頭血...喂它..."

　　上官夙翎的獠牙已刺破他頸動脈，卻在嘗到血腥味時僵住——他的血里混著伽藍(lán)香。

　　冰窟頂轟然塌陷。宋丞相的法杖直指她眉心："乖女兒...該回家了..."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輕笑。

　　上官夙翎抽出血淋淋的銀匕首，刀尖挑著玄寒冥半顆心臟。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她將那顆心按進(jìn)自己胸口："現(xiàn)在...我們永遠(yuǎn)分不開了..."

　　金紋如活蛇游向全身，最終在她眉心凝成白山茶花鈿。而窟外十萬大軍突然整齊跪地——他們胸口都浮現(xiàn)同樣的金紋。

　　"眾將士。"她的聲音響徹雪原，"隨朕...弒君。"

　　雪窟外，宋丞相的祭壇已完全展開。

　　數(shù)萬將士被金線貫穿心臟，懸吊在半空，鮮血順著刻滿符咒的溝槽匯入中央冰棺。棺中"沈皇后"的遺體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根本不是人的骸骨，而是某種巨型蠱蟲的蛻殼。

　　"你以為沈詩雅分魂是為了救女兒？"宋丞相的法杖敲擊冰面，每一下都讓上官夙翎眉心的花鈿裂開一道血痕，"她是要用雙生魂喂養(yǎng)這只千年蠱母！"

　　冰棺突然炸裂，碎冰如刀鋒四射。上官夙翎抬手擋住面門，卻見一只蒼白小手從棺底伸出——是那個五歲的"自己"，正沖她甜甜地笑："姐姐，來陪我玩呀。"

　　小女孩的指尖觸到她眉心的瞬間，上官夙翎被拖入幻境：

　　五歲的真公主被按在祭壇上，宋皇后用金簪劃開她天靈蓋

　　母后瘋了一樣沖進(jìn)來，將銀匕首刺入自己心口，血濺在女兒傷口上

　　玄寒冥躲在梁上目睹一切，手里的白山茶簪掉在血泊里

　　"現(xiàn)在明白了嗎？"幻境里的母后泣血微笑，"我分魂不是為救你...是為救天下。"

　　原來蠱母必須以皇室嫡女為容器，而沈皇后用禁術(shù)將女兒魂魄一分為二，讓蠱母無法完整蘇醒。宋丞相這些年追殺的從來不是"上官夙翎"，而是蠱母缺失的那半魂！

　　現(xiàn)實中的玄寒冥突然暴起。

　　他拔出插在冰面的長劍，劍身卻在中途斷成兩截——斷刃處露出中空的管道，里面藏著一朵干枯的白山茶。

　　"永徽七年冬..."他咳著血將花放在她掌心，"你給我的..."

　　花蕊中躺著一枚青銅鑰匙，正是解開祭壇封印的器物。上官夙翎突然想起，這是她當(dāng)宮女時，從真公主頭上偷來的發(fā)簪配件。

　　宋丞相的咆哮震得雪崩："殺了他！"

　　十萬蠱軍同時轉(zhuǎn)身，刀尖對準(zhǔn)了自己的心臟。

　　上官夙翎將鑰匙按入自己眉心。

　　金紋如潮水退去，全部匯入花鈿。當(dāng)她再次睜眼時，瞳孔已恢復(fù)清明，而雪原上的將士們一個接一個倒下——蠱蟲休眠了。

　　"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宋丞相撕開衣袍，胸口赫然鑲嵌著半塊虎符，"真正的蠱母在..."

　　冰棺下的地縫突然涌出無數(shù)金線，纏住那個五歲的"上官夙翎"。小女孩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叫，身體像陶器般碎裂，露出里面蜷縮的蠱母本體——一只長著人臉的百足蟲。

　　玄寒冥用最后力氣撲倒她。斷劍刺入蠱母左眼時，整個鄴城的地面開始塌陷。

　　"記住..."他的唇貼著她耳垂，"去皇陵...找我們的..."

　　雪浪吞沒了未盡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