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石門在子時(shí)自行開啟。
上官夙翎踩著滿地蠱蟲尸骸前行,銀匕首在黑暗中泛著幽藍(lán)的光。甬道壁畫上,歷代南靖皇帝的冠冕都綴著白山茶——那些花瓣是用嬰兒頭骨磨成的。
最深處的玄室里,沈皇后的冰棺懸浮在龍脈之上。棺蓋早已掀開,遺體心口插著的銀匕首與她腰間那把形成共鳴,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
"母后..."她剛觸到匕首柄,整座皇陵突然震動(dòng)。冰棺下的龍脈裂開縫隙,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階梯盡頭,玄寒冥的軀體被冰封在透明水晶中,懷中抱著個(gè)啼哭的嬰兒。
那孩子眉心的金色花鈿,與她一模一樣。
嬰兒抓住她手指的瞬間,記憶洪流席卷而來:
“永徽七年”,沈皇后發(fā)現(xiàn)自己懷的是雙胞胎,但皇室祖制要求"嫡女唯一"
“生產(chǎn)夜”,接生嬤嬤將次女活埋,卻被宋丞相挖出煉成蠱母容器
“十年前”,母后分魂不是為了對抗蠱母,而是為讓雙胞胎魂魄重逢
"原來...我是那個(gè)本該被埋掉的次女。"上官夙翎的眼淚滴在嬰兒臉上,燙出縷縷青煙。
冰晶中的玄寒冥突然睜眼。他的唇無聲開合,通過冰面折射形成文字:
"殺嬰取骨,可鎮(zhèn)龍脈。"
嬰兒卻在這時(shí)咯咯笑起來,小手拍打冰面。每拍一下,皇陵就掉下一塊刻著符咒的磚石——那些磚縫里滲出黑血,逐漸在空中凝成宋丞相的臉。
"乖女兒..."黑血人臉咧嘴大笑,"你舍得殺自己的半身嗎?"
上官夙翎舉起銀匕首。
刀尖距嬰兒心口三寸時(shí),玄寒冥的冰棺轟然炸裂!他破冰而出的軀體布滿金紋,一把攥住她手腕:"匕首給我..."
他的聲音帶著蠱王特有的重音,瞳孔卻仍是清明的黑。
嬰兒突然尖叫著膨脹,皮膚下竄出百足蟲的節(jié)肢。上官夙翎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孩子,是蠱母偽裝的卵鞘!
玄寒冥的劍與她的匕首同時(shí)刺入"嬰兒"天靈蓋。黑血噴濺在龍脈上,竟讓那些沉睡的蠱蟲尸骸重新蠕動(dòng),拼湊成一具完整的女童骨架——
正是當(dāng)年被活埋的,真正的次女遺骸。
骨架抬手撫上她的臉,頜骨開合間吐出沈皇后的聲音:"現(xiàn)在...合二為一..."
上官夙翎的銀匕首突然融化,液態(tài)金屬包裹住女童骨架,在她面前重組成一面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正在龍脈深處蘇醒的...
另一個(gè)冰棺。
青銅鏡中的冰棺緩緩開啟。
棺中躺著的人,赫然是另一個(gè)上官夙翎——不,準(zhǔn)確地說,是她的本體。那個(gè)本該在十年前被活埋的次女,此刻安靜地沉睡著,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長夢。
"這才是...完整的我?"
她伸手觸碰鏡面,指尖卻穿透了虛幻的屏障,直接抵在了冰棺中"自己"的眉心。剎那間,龍脈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整座皇陵開始震顫,磚石簌簌剝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蠱蟲巢穴。
宋丞相的黑血人臉瘋狂大笑:"你以為沈詩雅分魂是為了救你?不!她是要用你的魂魄喂養(yǎng)龍脈!"
冰棺中的"她"突然睜眼。
那雙瞳孔沒有眼白,漆黑如墨,卻在注視上官夙翎的瞬間,流下兩行血淚。
"回來吧..."棺中人輕聲道,聲音與她一模一樣,卻帶著蠱母特有的嘶啞,"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無數(shù)金線從龍脈裂縫中竄出,纏繞住上官夙翎的四肢,將她向鏡中拖拽。玄寒冥的劍斬不斷那些絲線,反而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別碰她!"他低吼著,一把扯開衣襟——他的胸口,竟刻著一道與龍脈完全吻合的符咒!
"這是...沈皇后的血契?"上官夙翎震驚地看著他。
玄寒冥沒有回答,而是猛地將劍刺入自己心口,鮮血順著劍刃流淌,滲入龍脈的裂縫。
"以我血肉,斷此因果。"
鮮血浸染符咒的剎那,上官夙翎的腦海中閃過最后的記憶碎片——十年前,冷宮深處。
少年玄寒冥跪在沈皇后面前,胸口被劃開一道血痕。沈皇后指尖蘸著他的血,在龍脈圖紙上畫下符咒:"我要你以命為誓,護(hù)她到最后一刻。"
"哪怕她不再是'她'?"
"尤其是那時(shí)。"
原來,玄寒冥從始至終都知道——上官夙翎是次女的魂魄寄宿在宮女體內(nèi)的"容器"。而他守護(hù)的,從來不是某個(gè)身份,而是那個(gè)在雪夜里給他一碗熱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