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沈府朱漆大門前緩緩停下,晨光將“鎮(zhèn)遠大將軍府”的鎏金牌匾鍍上金邊。沈千雁踩著丫鬟遞來的腳踏落地,裙擺掃過沾著露水的青石板,忽然瞥見門廊陰影里閃過一抹玄色衣角。
“四小姐留步?!卑敌l(wèi)首領玄影從廊柱后轉出,腰間軟劍隨著動作輕響,他壓低聲音,“在墻根發(fā)現(xiàn)半枚殘缺的玉玨,與蕭王府的徽記相似?!?/p>
沈千雁指尖微顫,前世蕭景珩就是用這種手段試探沈家虛實。她垂眸藏住眼底冷芒:“把玉玨收好,多派兩個人,讓晏鳴從今天開始,寸步不離的跟著阿姐?!鞭D身時,正撞見母親唐麗華倚在雕花門框上,眉間染著擔憂:“枝枝,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沒事啊,阿母,有些冷了,我們快些進去吧。”沈千雁故意打岔,不愿讓這件事被母親知道。
天色漸暗,很快便到回朝晚宴的時候,沈千雁守在母親身邊,遠離了上次重逢遇見蕭景珩的水池旁。
樂聲忽然轉調,男席上觥籌交錯,隔著屏風的貴女們嬉笑著涌向新開的牡丹圃,與沈千雁相識的段家三姑娘,前來問候沈夫人,“沈夫人安好,沈四小姐怎么坐在這里一動不動,無趣的很,來同我們一起玩啊?!?/p>
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唐麗華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前去:“去吧,總呆在我和你阿姐身邊干嘛?也不嫌無聊?!?/p>
沈千雁處在人群中,心思卻不在貴女們的吟詩作賦上,而是透過屏風觀察著男席上的蕭景珩,此時的他,雖然不及太子和齊王一樣受重視,但是他如今的養(yǎng)母卻是得寵的貴妃,連帶著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身份也開始水漲船高,雖然還未得封號,巴結他的人也不少,暗中也在培養(yǎng)勢力。
稍微一不留神,端著酒釀的宮女就撞上她,好在,只是浸透了她的裙擺,看著跪在地上發(fā)抖,一邊磕頭一邊不斷的祈求“沈小姐贖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小姐原諒奴婢?!钡膶m女,剛想開口時卻被段悅打斷。
段悅踩著金線繡鞋上前:“不長眼的東西!這可是沈將軍府的掌上明珠!”她轉頭對沈千雁說,“妹妹莫氣,我這就稟明皇后,絕不讓你受委屈?!?/p>
“慢著?!鄙蚯а惆醋《螑偟氖滞?,嘴角帶笑:“不過是裙擺濕了,一件小事,換了便是,何苦要驚動皇后娘娘,若是擾了皇后娘娘的興趣,皇上降罪下來,怕是不好……段三小姐,你說是吧?!?/p>
段悅臉色變了變,強裝鎮(zhèn)定的說:“妹妹說的是,是我心急了?!?/p>
“無妨,宮里我不熟悉,煩請你帶我去更衣吧?!鄙蚯а闩牧伺呐拥募绨?,跟著她離開了此處。
鎏金宮燈在暮色中亮起,將沈千雁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她垂眸盯著青磚縫隙里的苔蘚,忽然朝旁邊走了幾步,避開了前面松動的石板磚,帶路的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暗處的人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等到沈千雁重返宴席,皇帝身邊的公公已經(jīng)開始宣讀圣旨了,來不及回到母親的身旁,沈千雁趕緊跪下聽旨。
宣旨太監(jiān)尖利的嗓音刺破殿內寂靜:“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念及鎮(zhèn)遠大將軍沈川勞苦功高,戰(zhàn)功赫赫,為表朕之惜才,特賜沈家黃金百兩,蜀錦一箱,另賜宅子一座,供沈太夫人和沈家四小姐沈千雁居住,欽此。”
沈川望著高臺上的人,望著他畢生守護的皇上,他接,這便是一份賞賜的圣旨,若是不接,便是一道催命符。
太監(jiān)忍不住提醒到:“沈將軍,還不領旨謝恩?陛下親賜宅子,何等的殊榮??!雜家都羨慕著呢?!?/p>
“臣叩謝陛下隆恩?!?/p>
回去的馬車上,沈千雁安慰著父親:“阿父,無妨的,京中新鮮事物這么多,女兒都還未見過呢,正好許久未陪伴祖母了,也該讓女兒在祖母身邊盡盡孝了。”
與父親母親互道晚安后,沈千雁迅速穿上夜行衣,與應蝶一起,來到了琴韻樓。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琴韻樓出了叛徒,投靠了蕭景珩,暗中幫助蕭景珩傳遞沈府的信息,后來她的阿姐沈昭棠慘死,晏鳴拼著最后一口氣,將叛徒的消息傳給她,沈千雁立馬將水月門上下全部清查一遍,不查不知道,琴韻樓上下,儼然成為了蕭景珩的暗柱,竟是連一個她的人都沒有,也正因如此,間接導致了沈昭棠的慘死??墒潜藭r,沈千雁已經(jīng)嫁于蕭景珩為妻,沈家和他的命運相互纏繞,已經(jīng)解不開理不清了,這件事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如今重來,這個釘子便不得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