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南上完早朝，親自前往向太夫人問安。

　　“你每日早朝時間那么早，就不必來我這里問安了，快些回去休息吧?！鄙蛱蛉顺灾缟?，體諒的說道。沈南卻沒有退下，而是繼續(xù)說：“兒子向母親問安是應該的，怎么可以嫌辛苦。聽說母親最近丟了父親當年送的鐲子，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沈太夫人擺了擺手："不過是件舊物，丟了便丟了。你政務繁忙，不必操心這些瑣事。"她端起青瓷茶盞輕抿，茶湯映出沈南刻意堆砌的關切神色，倒像是蒙著層薄紗，看不真切。

　　沈南卻固執(zhí)地跪了半步，蟒紋補服在青磚上壓出褶皺："母親這話折煞兒子了。父親臨終前握著這鐲子，反復叮囑要照顧好您。如今鐲子不見，兒子夜里輾轉難眠，總想著若能尋回，也算告慰父親在天之靈。"他說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那上面新刻的云紋與沈太夫人腕間空缺處形成刺眼的對比。

　　老夫人將茶盞擱下，震得碟中桂花糕碎屑簌簌掉落，她盯著沈南刻意佝僂的脊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襁褓中的沈南被乳母抱進府時，眉眼間也帶著這般執(zhí)拗。她別過臉，望著窗外凋零的海棠："那你想如何呢？"

　　沈南垂眸掩住眼底暗光，聲音卻愈發(fā)懇切，"兒子近日結識幾位奇人異士，有善觀星象的術士，也有能聽聲辨位的江湖客。若能讓他們一試，或許三日便能尋回鐲子。"他從袖中抽出張泛黃的符紙，"這是嶗山道長所贈，據說能感應舊物氣息。"

　　沈太夫人望著那張符紙，喉間泛起苦澀。當年沈南沈程生母難產，好不容易生下雙生兒，原本該由沈太夫人撫養(yǎng)，但是愛子之心終究是讓她心軟了，邊讓兩個孩子由小娘親自教養(yǎng)，后來，他們生母生了大病離世，沈太夫人這才接手沈南，沈程則跟著他的祖母，只是，這個帶著外室血脈的孩子，終究是和她隔著心。

　　"罷了。"她揉著太陽穴，終是松口，"你且去試試，但莫要大張旗鼓擾了府中安寧。"

　　沈南叩首謝恩，額頭觸到冰涼的青磚時，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母親放心。只是查案需得調用府中奴仆，核對出入記錄。兒子斗膽請命，暫掌三日管家權，定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突然斷裂，檀木珠子滾落在地。她盯著沈南挺直的脊梁，恍惚看見二十年前那個跪在祠堂，以十年來的養(yǎng)育之情，求她允許生母牌位入族譜的少年。那時的沈南也是這般倔強，用整整三個月抄完《孝經》，終于換得她點頭。

　　"三日后，我要見到鐲子。"她俯身去撿佛珠，蒼老的手指微微發(fā)抖，"若尋不回...你也不必再來請安了。"

　　沈南退出正廳時，晨光正好掠過飛檐。他望著掌心那張符紙，輕輕一笑。

　　沈南帶著太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前去沈程院中要管家權：“二哥，依照母親的要求，我需要借用一下府中的管家權，還希望二哥快些整理好給我，免得誤了母親的事?！?

　　盡管再如何不愿，沈程還是交了出去。

　　管家權到手，沈府的賬本、庫房、奴仆任免盡在掌握。他摩挲著腰間玉佩，想起邢歆美昨夜的話："老爺，只要拿到管家權，沈程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便瞞不住了。"

　　回廊轉角處，沈千雁倚著朱紅廊柱，她轉動著手腕上新制作的鐲子，看著沈南遠去的背影。

　　暮色漸濃時，沈南站在書房窗前，看著管家捧著印信躬身而入。燭火搖曳間，他撫摸著嶄新的檀木印章，忽然想起沈太夫人撿佛珠時佝僂的背影。不過這念頭只一閃而過，便被滿室賬本的墨香淹沒。畢竟在這深宅大院里，孝心也好，親情也罷，終究抵不過實實在在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