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fēng)卷著殘雪撲在臉上,江硯背著青禾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挪。傷口的疼痛如毒蛇噬咬,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懷中孩子的體溫和遠(yuǎn)處漸濃的炊煙,成了支撐他的最后力量。
村口老槐樹上的積雪簌簌掉落,驚醒了蜷縮在樹下的黃狗。它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突然發(fā)亮,沖著江硯瘋狂搖尾——這是林修常喂的流浪狗。江硯心頭一顫,順著狗兒張望的方向看去,只見村西頭李獵戶家的柴房亮著微弱的光。
"江大夫!"剛到柴房門口,李獵戶就迎了出來,臉上滿是焦急,"林兄弟他..."話音未落,柴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裹著灰布棉被的身影出現(xiàn)在昏黃的光暈里。
"爹爹!"青禾突然從江硯背上掙扎下來,跌跌撞撞地?fù)溥M(jìn)那人懷中。林修單膝跪地接住女兒,蒼白的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卻在看到江硯染血的衣襟時,眸光瞬間冷冽:"你的傷..."
"皮外傷。"江硯強撐著站穩(wěn),目光掃過林修纏著布條的腰腹,"倒是你..."話未說完,眼前突然一黑,膝蓋重重磕在雪地上。再次睜眼時,他正躺在熟悉的藥房里,藥香混著炭火的暖意撲面而來。林修半跪在床邊,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藥碗,額前碎發(fā)垂落,掩不住眼底的血絲。
"醒了?"林修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伸手要扶他起身,卻被江硯一把拽住手腕。兩人對視的瞬間,積壓的情緒如決堤的洪水。江硯摸到他手腕上未愈的傷口,眼眶發(fā)燙:"你不要命了?"
"我若死了,誰護(hù)著你們?"林修輕笑,將藥碗遞到他唇邊,"嘗嘗,特意多加了甜葉。"苦澀的藥汁混著甜味滑入喉嚨,江硯望著對方布滿傷痕的臉,想起墜崖時那道決絕的背影,喉間泛起一陣酸澀。
青禾抱著小木劍沖進(jìn)房,身后跟著幾個村民。為首的老漢紅著眼眶:"江大夫,林兄弟半夜倒在村口,血把雪都染紅了..."他抹了把臉,"要不是獵戶家的大黃引路,我們..."
江硯的目光轉(zhuǎn)向林修,后者避開他的視線,低頭攪動藥碗:"那些人追至斷崖便撤了,想必是另有圖謀。"他突然掏出個染血的布包,里面裹著半截斷裂的弩箭,箭尾刻著奇怪的圖騰,"我從黑衣人身上扯下來的,這標(biāo)記,或許和那日的拜帖有關(guān)。"
夜色漸深,藥房里的油燈明明滅滅。江硯展開皺巴巴的拜帖,將隕鐵銀針鋪在桌上,燭火映得針尖藍(lán)光流轉(zhuǎn)。林修湊過來,指腹撫過銀針上的纏枝蓮紋:"這紋飾,我在城南悅來客棧見過。"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三年前,也是這樣的銀針,出現(xiàn)在追殺我和青禾娘親的黑衣人手中。"
青禾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突然睜大,小手攥緊林修的衣角:"爹爹,是壞人嗎?"
"是。"林修將女兒摟進(jìn)懷里,目光落在江硯身上,"當(dāng)年我們?nèi)冶痪砣胍粓黾姞帲嗪棠镉H...沒能逃出來。"他摩挲著銀針,"我原以為那些人早死了,沒想到..."
江硯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對方掌心的冰涼:"明日我去悅來客棧。"
"不行!"林修和青禾異口同聲。青禾撲到江硯腿邊,眼淚汪汪:"江叔腿還沒好!"林修則直接將銀針收進(jìn)匣子:"我去。你和青禾待在村里,等我消息。"
窗外又飄起了細(xì)雪,落在藥圃的殘枝上。江硯望著林修疲憊卻堅定的臉,想起這些年他獨自撫養(yǎng)青禾的艱辛,突然伸手將他拽入懷中。青禾見狀,也擠了進(jìn)來,小小的藥房里,三個人的體溫驅(qū)散了寒意。
"一起。"江硯低聲說,"我們是一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
"不許說死!"青禾急得直跺腳,"我們還要種新的蒲公英,還要教我認(rèn)更多藥材!"
林修望著懷中的兩人,嘴角終于揚起久違的笑。他輕輕刮了刮青禾的鼻子,又摸了摸江硯的頭:"好,一起。"窗外的雪漸漸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灑進(jìn)來,照亮了桌上的弩箭和拜帖——這場跨越數(shù)年的恩怨,或許即將迎來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