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沈公館**
晨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琴房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影。沈書逸的指尖懸在琴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葉知遇的名片還藏在懷表夾層里,燙金的邊緣微微硌著他的胸口。他本該練習(xí)今晚慈善晚宴的曲目,可肖邦的旋律總在某個小節(jié)突然變調(diào),化作昨日那雙含著硝煙氣的眼睛。
"少爺。"管家趙忠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老爺吩咐,今晚白家的車六點來接。"
沈書逸的食指猛地按出一個不和諧音。白家大小姐白蓁蓁——父親為他選定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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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飛路·西洋琴行**
"這架施坦威是德國原裝貨。"琴行老板殷勤地推開展示間的天鵝絨簾子,"音板用的是阿爾卑斯云杉..."
葉知遇的指尖劃過琴蓋上的灰塵,在光潔的漆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他今天換了件英國呢絨西裝,左腕的疤痕被真絲手帕妥帖遮掩。
"要試音嗎?"老板搓著手問。
"不必。"葉知遇掏出懷表看了眼,"下午三點,送到沈公館。"
老板突然結(jié)巴起來:"可、可沈老爺說過,不接陌生人的禮..."
銀元落在玻璃柜臺上的脆響打斷了他。葉知遇放下的錢足夠買兩架鋼琴,最上面那枚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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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館·后院墻外**
申時的鐘聲剛敲過第一下,沈書逸就聽見碎石擊打窗欞的聲音。
他推開琴房的法式落地窗,看見葉知遇斜靠在后院的櫻花樹下。男人手里拋接著幾個小石子,軍裝領(lǐng)針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葉會長好手段。"沈書逸趴在窗臺上,"父親剛下令加強(qiáng)門禁。"
"所以我不走門。"葉知遇突然揚(yáng)手,一件東西劃過拋物線飛來。
沈書逸慌忙接住——是只德制口琴,銀質(zhì)外殼上刻著《革命練習(xí)曲》的片段。
"十七小節(jié)的升調(diào),"葉知遇指了指口琴,"試試這個音色。"
墻外突然傳來巡邏保鏢的腳步聲。沈書逸還來不及說話,就見葉知遇利落地翻上櫻花樹,一枝開得正艷的花枝被震落,正掉在他攤開的樂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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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白家宴會廳**
白蓁蓁的珍珠項鏈第三次擦過沈書逸的后頸。
"書逸哥哥,"少女嬌嗔地拽他的袖口,"爹爹說我們在匯豐銀行的股份..."
他的視線穿過香檳塔,突然凝在門口。葉知遇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正與白老爺寒暄。灰色西裝換成了正式燕尾服,左手卻依然戴著那副古怪的黑皮手套。
鋼琴獨(dú)奏環(huán)節(jié)突然提前。沈書逸走上舞臺時,發(fā)現(xiàn)原本的普萊耶爾鋼琴被換成了嶄新的施坦威。琴譜架上擺著一頁陌生樂譜——正是《革命練習(xí)曲》第十七小節(jié)的變奏版,修改處用紅墨水細(xì)細(xì)標(biāo)注。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他看見葉知遇站在露臺陰影里,摘下手套對他舉杯。月光照出那只手背上的傷痕——根本不是槍傷,而是被某種利器反復(fù)割劃的舊疤。
白蓁蓁突然從身后挽住他的胳膊:"爹爹讓我們跳開場舞..."
葉知遇的身影已消失在露臺。只有那頁樂譜背面,多了行鋼筆字:「明日酉時,外灘老教堂。帶你看真正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