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地鐵報站聲,七號線特有的電子音帶著電流雜音:“下一站,霧林站……”階梯下方的車廂里,陳宇背對著光站著,他的影子在金屬地板上扭曲成蜈蚣形態(tài),每節(jié)軀干都嵌著人臉——上周失蹤的文員、巷口賣關(guān)東煮的阿婆、還有三個月前跳樓的程序員。
“他們來了?!卑⒁鞍醋∷箢i的傷口,影子手臂滲進她皮膚,涼意順著脊椎爬上大腦,“你的血能讓影子現(xiàn)形,但也會吸引更可怕的東西?!彼唛_暗格時,林夏看見階梯墻壁上用血寫著:影子記住的比眼睛更多?。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彈出的不是消息,而是母親的最后一條語音。電流聲里混著水滴聲,背景像是實驗室:“小夏,如果看到這條錄音,說明媽媽已經(jīng)變成了‘它’。但你要記住,永生池的光不是希望,是影子的……”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接著是金屬碰撞聲,和某個熟悉的冷笑。
陳宇緩緩轉(zhuǎn)身,后頸芯片紅光如心臟跳動。他的影子分裂出七只腳,每只腳底都印著不同的胎記——和林夏鎖骨下方的形狀一模一樣。地鐵燈忽明忽暗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從傷口溢出,在地面與阿野的黑影纏繞,形成楓葉形狀的藍色紋路。
“選注射器還是芯片?”阿野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林夏這才注意到他腰間別著的試管,里面裝著珍珠色的液體——純影體的眼淚。其中一管標簽上寫著“0713”,液體表面浮著半枚楓葉吊墜。
她握緊注射器時,聞到倉庫角落飄來母親的香水味。那瓶早已停產(chǎn)的茉莉香,此刻混著鐵銹味,從通風管道深處飄來。通風口的鐵柵欄后,有個模糊的影子晃過,白大褂下擺掃過墻面,留下血字般的痕跡:不要讓影子照到鏡子?。
地鐵報站聲更近了,陳宇的影子蜈蚣開始蠕動,人臉同時轉(zhuǎn)向她,發(fā)出同一頻率的低吟:“影毒……影毒……”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銹跡斑斑的鐵柜,抽屜突然打開,掉出半本實驗日志。最新一頁用紅筆圈著:當影子學會模仿人類表情,宿主就只剩三天壽命?。
阿野突然按住她肩膀,影子手臂在她面前筑起屏障。上方傳來混凝土碎裂的聲響,某種黏膩的東西正從天花板滴落,在地面聚成人形輪廓。那團影子抬起“頭”,露出與小滿 identical的臉,只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倒鉤狀的牙齒。
“純影體?!卑⒁暗穆曇魩е币姷念澏?,“它們靠吞噬情緒成長,而你的血……”話未說完,純影體已撲過來,利爪擦過林夏臉頰的瞬間,她后頸的傷口突然發(fā)燙。那些黑影碰到她血液的地方,竟冒出藍色火焰。
手機在這時自動播放視頻,是母親失蹤前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將楓葉吊墜塞進快遞盒,轉(zhuǎn)身時露出后頸的咬痕——和林夏此刻的傷口形狀完全一致。錄像右下角的時間顯示:2079年3月13日,正是林夏收到吊墜的那天。
“它們來了?!卑⒁疤唛_暗格,潮濕的風卷來地鐵軌道的震動。林夏最后看見倉庫墻壁上的涂鴉在滲血,“永生池”三個字變成“用生者之血澆灌亡者的影子”。她踩下階梯的瞬間,聽見阿野在上方低語:“記住,霧都的光都是影子做的牢籠?!?/p>
地鐵車廂的燈忽滅,陳宇的影子在黑暗中發(fā)出磷火般的光。林夏摸到口袋里的注射器,發(fā)現(xiàn)藍色液體不知何時已變成血色,管壁上凝著霜花狀的紋路——和母親實驗記錄里“影毒融合體”的圖示完全相同。
遠處隧道傳來滴水聲,每三滴之后跟著一聲金屬碰撞。林夏數(shù)到第七聲時,看見軌道盡頭有面破碎的鏡子,她的影子從鏡中伸出手,掌心躺著半枚楓葉吊墜,吊墜縫隙里卡著……母親的婚戒。
而陳宇的影子蜈蚣,此刻正用其中一張人臉微笑——那是林夏從未見過、卻在母親相冊里見過無數(shù)次的,父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