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車碾過康樂園的石板路時,鳳凰花正簌簌落在車窗上。我數著車窗外掠過的百年鐘樓,指尖在書包帶子上掐出月牙形的紅痕。中山大學的校門比照片里更巍峨,青灰色的牌坊像是能把人的影子都刻進歷史里。?
教室在南校區(qū)一棟爬滿綠蘿的老樓二層。推開虛掩的門,四十多雙眼睛像聚光燈般照過來,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干澀的 “打擾了”。后排空位旁的女生沖我笑了笑,她桌上攤著《中國哲學簡史》,書頁間夾著枚銀杏書簽。
我的理想是讓更多人幸福?!?這句話出口時,教室里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風扇轉動的嗡鳴。那個用銀杏書簽的女生眼睛亮了亮,前排刷手機的男生抬起頭,窗外的鳳凰花又落了幾片。?
午休時,我在永芳堂后的草坪上坐下。陽光透過榕樹枝葉,在地上碎成星星點點。手機突然震動,班級群里彈出新消息。同學們分享著高中時的趣事:有人說自己曾在運動會上摔進沙坑,有人說和暗戀對象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我翻到最后,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未落。?
其實我想說,我的高中像被揉皺的草稿紙。殘夢走后,同學們像受驚的麻雀四散飛去。有的去了北方學建筑,有的留在本省讀師范,散場那天,校門口的梧桐樹連葉子都沒晃一下。?
“你也在躲太陽?” 銀杏書簽的女生不知何時坐在了旁邊,她叫蘇棠,學哲學。“我剛才在想,” 她折了根狗尾巴草,“你說想讓別人幸福,是不是因為自己淋過雨?”?
我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惺亭湖,水面倒映著湛藍的天。殘夢總說我們是彼此的傘,可那場雨來得太急,傘骨都被折斷了。“算是吧?!?我扯下一片草葉,“我見過幸福突然消失的樣子,所以不想再有人經歷那種痛。”?
蘇棠把書簽遞給我,葉片上的紋路像縱橫交錯的河流?!罢軐W里說,幸福是個永恒的命題?!?她瞇起眼睛笑,“或許我們可以從幫食堂阿姨收盤子開始,慢慢解題?!?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和遠處教學樓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晚風裹著鳳凰花的香氣掠過耳畔,我忽然覺得,中山大學的第一日,像是翻開了一本嶄新的書。雖然扉頁上還沾著舊時光的淚痕,但往后的章節(jié),或許能寫下不一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