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林岑就被窗外的鳥鳴吵得沒了睡意。她趿著鞋跑到鏡前，胡亂將長發(fā)束成個歪歪扭扭的髻，抓起桌上的書包往背上一甩，嘴里叼著半塊桂花糕就往外沖，剛到院門口就撞見了等在石獅子旁的南湘。

“我的大小姐，您可算出來了！”南湘瞅著她嘴角沾著的糕渣，沒好氣地拍了拍她的書包，“磨磨蹭蹭的，再不走真要遲了！”

林岑把最后一口糕點咽下去，含糊不清地嘟囔：“急什么，國子監(jiān)的晨課鈴還沒響呢，哪就遲到了？”

南湘翻了個白眼，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前走：“今天不一樣！開學典禮，聽說皇上特意派了人來監(jiān)工，查得嚴著呢！”

“啊？這事我怎么忘了！”林岑瞬間清醒，反手抓住南湘的袖子就往前跑，書包帶子在身后甩得飛快，“快走快走！”

南湘被她拽得一個踉蹌，看著平時慢吞吞的林岑突然像踩了風火輪，愣是沒反應過來：“哎你慢點！跑這么快干嘛，又不是去搶糖吃！”

兩人氣喘吁吁地沖進國子監(jiān)時，里頭靜悄悄的，連廊下掃地的雜役都不見蹤影。林岑扶著門框喘了半天，疑惑地四處打量：“怎么感覺怪怪的……好像少了點什么？”

南湘也撓了撓頭，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少啥？難不成是咱們來太早了？你看這院子，連個讀書的影子都沒有?！?/p>

“不對啊……”林岑皺著眉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宋瑾呢？他今天不來嗎？”

南湘正趴在桌上試圖補覺，聞言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我的小姑奶奶，您醒醒吧，人家早就從國子監(jiān)畢業(yè)了，哪會來這地方遭罪？”

林岑“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大概是早起太困，腦袋一歪就靠在桌沿上，沒過片刻就發(fā)出了輕微的呼吸聲。南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講堂，打了個哈欠，也跟著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宋瑾的腳步聲才輕悄悄地傳來。他剛從宮里完事，玄色常服上還沾著點朝露的濕氣，一進講堂就看見兩個身影歪歪扭扭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他無奈地扶了扶額，眼底卻漾著笑意，放輕腳步走過去，在林岑身邊蹲下。晨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她微蹙的眉頭上，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鼻尖還隨著呼吸輕輕動了動。宋瑾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頰，軟乎乎的觸感讓他指尖微頓。

“啊！”林岑猛地驚醒，眼睛瞪得溜圓，看清是他才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道，“秧子你嚇我一跳！”

宋瑾支著下巴，笑意漫到眼底：“早朝才下，你們怎么來這么早？”

林岑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骸澳舷嬲f今天有監(jiān)工的來，怕遲到嘛。”

宋瑾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書卷敲了敲她的腦袋：“監(jiān)工的是來了，不過不是來抓遲到的。”他頓了頓，補充道，“宋仁也來了，在后面跟先生們報道。”

“?。磕悄隳?？”林岑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什么，不滿地嘟囔，“你怎么畢業(yè)那么快？都不等我?！?/p>

宋瑾低笑出聲，伸手替她理了理睡得亂糟糟的劉海：“怎么，想讓我留下來陪你？若是你想，本少爺回去跟皇上說一聲，回來給你當同窗？”

林岑眨了眨眼，認真思考了片刻，“嗯...也行。”

這時南湘也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抬頭就看見宋瑾近在咫尺的臉，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你、你怎么在這？你是那個監(jiān)工？”

宋瑾瞥了他一眼，拿起林岑桌上的墨錠轉了轉：“再睡下去，我就把你偷懶的事報上去?！?/p>

南湘立刻坐直了身子，訕訕地笑了笑：“別別別，我這就看書！”

林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甩開，帶著一股風撞在墻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宋仁斜著身子倚在門框上，敞著的襯衫領口歪到一邊，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疤痕。他眼皮半抬著，目光掃過屋里時帶著毫不掩飾的輕慢，像巡視領地的猛獸，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連空氣都仿佛被他這股囂張勁兒壓得凝滯了幾分。

林岑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光是看見宋仁這副樣子，她太陽穴就隱隱作痛。這人打小就沒個正形，說是“不仁不人”都算客氣——同齡孩子還在玩泥巴的年紀，他就懂得抓著宋瑾的胳膊往墻上撞，理由不過是宋瑾手里的糖比他多了一顆；后來長大了些，更是變本加厲，仗著自己早出生兩年，個頭高了半個頭，把“欺負宋瑾”當成了日常。她親眼見過宋瑾被他按在院子里的樹下，后背被樹枝劃出好幾道血痕，卻什么也不說，而宋仁就站在一旁，晃著手里搶來的畫冊，笑得一臉得意。

此刻宋仁的視線落在宋瑾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抬腳朝里走時，鞋跟敲在地面上，發(fā)出的聲響像在敲打著誰的神經。她太清楚宋仁這副架勢意味著什么，無非又是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