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不見心

消防斧在季云手中沉甸甸的。她屏住呼吸，從門縫中觀察處置室內的情況。林深背對著門，正在準備一支注射器。蘇雨被綁在處置臺上，左額有一道血痕，但胸口還在起伏——她還活著。

季云數(shù)到三，猛地踹開門沖了進去。林深驚訝轉身，注射器掉在地上。季云掄起斧頭——

斧刃停在距離林深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不是她猶豫了，而是陳明從側面撲來，一把抓住斧柄。兩人僵持間，林深迅速掏出一把手槍。

"季醫(yī)生，"林深的聲音像毒蛇滑過皮膚，"我該稱贊你的毅力還是愚蠢？"

陳明趁機奪下斧頭，反手給了季云一記耳光。她踉蹌著撞到墻上，嘴里泛起血腥味。

"把她綁起來。"林深命令道，"正好一起處理。"

季云掙扎著，但陳明熟練地用塑料扎帶綁住她的手腕。"你們殺了那么多紅發(fā)女子，"季云吐出一口血沫，"就為了那個瘋狂的實驗？"

林深笑了，那種溫和儒雅的笑容此刻顯得格外恐怖。"科學需要犧牲，季醫(yī)生。倒三角計劃將徹底改變人類記憶存儲方式。想象一下，士兵可以在戰(zhàn)前備份記憶，死者可以通過雙胞胎'復活'..."

"你只是個殺人犯！"季云看向昏迷的蘇雨，"她是你同事！"

"小雨太好奇了。"林深撫摸著蘇雨的臉，"她發(fā)現(xiàn)了我藏在醫(yī)院太平間的實驗數(shù)據(jù)?？上О。究梢猿蔀榈昧χ?。"

陳明把季云拖到另一張?zhí)幹门_邊。"老板，怎么處理？"

"先解決蘇雨。"林深拿起那支注射器，"然后帶季云回實驗室。14號實驗體呢？"

"還在追捕。芯片信號最后出現(xiàn)在老城區(qū)。"

季云心頭一緊——沈寧還沒被抓到。她必須拖延時間。"紅色房間下面的實驗室，"她故意大聲說，"那些鏡子是干什么用的？"

林深果然上鉤了，學者本能讓他忍不住炫耀自己的"成果"。"鏡像神經(jīng)元理論，季醫(yī)生。當雙胞胎面對面時，他們的大腦會產生特殊共振。通過特定頻率的電流刺激和藥物誘導，一方的記憶可以'覆蓋'另一方的。"

"所以你殺了沈清，想把她的記憶移植到沈寧身上？"

"不，你搞反了。"林深的話像一把冰刀刺進季云心臟，"三年前死的是沈寧?；钕聛淼?，一直是沈清。"

季云的世界天旋地轉。"不可能...尸檢報告..."

"偽造一份報告對陳警官來說很容易。"林深調試著注射器，"沈清太叛逆了，總想揭露我的研究。我需要一個更溫順的'沈清'。所以我殺了沈寧，讓沈清以為自己是妹妹——這是最完美的心理囚籠。"

記憶碎片在季云腦海中重組：停尸房里尸體右肩的倒三角標記，而活著的"沈寧"標記在左肩；沈清生前是左撇子，但"沈寧"用右手寫字；那些似曾相識的小動作...

"你是個怪物。"季云聲音顫抖。

林深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將針頭對準蘇雨的手臂。就在這時，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樓層。

"五樓婦產科，火警觸發(fā)。"廣播里傳來機械女聲，"請醫(yī)護人員協(xié)助疏散病人。"

林深皺眉看向陳明："你觸發(fā)了什么？"

"不是我！"陳明緊張地檢查門外，"可能是系統(tǒng)故障..."

下一秒，天花板上的消防噴淋系統(tǒng)突然啟動，冰冷的水柱傾瀉而下。林深咒罵著護住手中的注射器?；靵y中，處置臺下的陰影處伸出一只手，悄悄解開了蘇雨的束縛帶。

季云看到了那只手——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疤痕。是沈清！她還活著，而且溜進了醫(yī)院。

水霧彌漫中，蘇雨突然從處置臺上滾下來，一頭撞向林深的膝蓋。林深痛呼一聲，注射器再次掉在地上。幾乎是同時，一個穿著護士服的紅色身影從門后閃出，一針扎在陳明脖子上。

"沈寧？!"陳明瞪大眼睛，隨即癱軟下去。

但季云現(xiàn)在知道了，這不是沈寧——這是沈清，真正的沈清，三年來一直以妹妹的身份活著。

林深也反應過來，舉槍瞄準。"沈清！我就知道是你！"

沈清——季云現(xiàn)在可以確定她是沈清了——擋在季云前面，濕漉漉的紅發(fā)貼在蒼白的臉上。"結束了，林深。警察已經(jīng)拿到了你的實驗數(shù)據(jù)。"

"你撒謊！"林深扣動扳機，但槍只發(fā)出咔嗒聲——浸水故障了。

沈清趁機撲向林深，兩人扭打在一起。蘇雨爬過來解開季云的束縛帶，她的聲音微弱但清晰："紅色房間...音樂盒...證據(jù)..."

一聲槍響。季云轉頭看見林深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槍——他從腳踝槍套里拿出的備用武器。沈清踉蹌后退，腹部迅速被鮮血染紅。

"不！"季云掙脫束縛帶，抄起地上的注射器沖向林深。林深剛要轉身，蘇雨用盡最后的力氣抱住他的腿。季云將針頭狠狠扎進林深的脖子，按下推桿。

"這是什么？!"林深驚恐地掙脫。

"你自己的藥。"季云冷冷地說，"記憶清除劑，對吧？"

林深臉色大變，瘋狂地抓撓脖子想阻止藥物擴散，但已經(jīng)太遲了。他的眼神開始渙散，動作變得不協(xié)調。"不...我的研究...我的..."他像個醉漢一樣搖晃著，最終癱倒在地。

季云立刻跑到沈清身邊。血從她指縫間涌出，呼吸變得淺而急促。

"堅持住，"季云撕開護士服按壓傷口，"救護人員馬上到。"

沈清虛弱地搖頭，沾血的手指撫上季云的臉。"季云...終于...可以用真正的身份見你了..."她的聲音是季云魂牽夢縈的那個，卻又帶著沈寧特有的柔和語調。

"我都明白了，"季云哽咽道，"林深調換了你們的身份。三年來你以為自己是沈寧..."

"記憶...像迷宮..."沈清的眼神開始渙散，"他給我注射藥物...讓我相信自己是妹妹...但你的出現(xiàn)...開始喚醒真實記憶..."

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聲?；鹁齺砹苏嬲尼t(yī)護人員和保安。

"音樂盒..."沈清艱難地說，"紅色房間...梳妝臺..."她突然抓住季云的手，指甲深深掐進皮肉，"密碼...紫藤花開...記住..."

沈清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瞳孔放大到極限。季云知道這是瀕死反應。"不，別離開我，別再離開我一次！"她哭喊著。

沈清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清明，仿佛回光返照。她露出一個混合了沈清和沈寧特質的微笑——既有沈清的堅韌，又有沈寧的溫柔。"季云..."她的聲音出奇地平穩(wěn)，"我終于完整了..."

然后，在季云懷中，沈清用最后的力氣卷起袖子，用指甲在手臂上刻下四個血字：紫藤花開。完成這個動作后，她的手垂落下去，胸口不再起伏。

醫(yī)護人員沖進處置室時，季云仍緊緊抱著沈清的身體，無聲的淚水滾落。有人試圖拉開她，但她死死不肯松手。

"還有脈搏！"一個護士突然喊道，"這個還活著！"

季云木然轉頭，看見醫(yī)護人員正在搶救蘇雨。林深和陳明被保安控制住了，林深眼神呆滯，嘴角流著口水——藥物已經(jīng)摧毀了他的短期記憶。

一位女警官蹲在季云身邊，輕輕握住她的肩膀。"季醫(yī)生？我是刑偵隊的楊雪。蘇警官之前聯(lián)系我們提供了部分證據(jù)...我們需要你的正式陳述..."

季云只是搖頭，目光無法從沈清蒼白的臉上移開。楊警官似乎理解了，脫下外套蓋在沈清身上。"我們會查清一切，給她一個公道。"

三天后，季云站在紅色房間的梳妝臺前。警方已經(jīng)徹底搜查過這里，但她知道沈清一定會把最關鍵的證據(jù)藏在只有她們知道的地方。

紫檀木音樂盒安靜地躺在梳妝臺上。季云輕輕拿起它，底部刻著一行小字："當紫藤花開時，真相將揭曉"。

她轉動音樂盒的發(fā)條，熟悉的旋律響起——是沈清經(jīng)常哼的那首搖籃曲。但音樂進行到一半突然卡住，盒蓋彈開一個小暗格。里面是一枚微型存儲卡。

季云的手機讀取了存儲卡里的內容。那是沈清生前錄制的最后一段視頻，背景就是這間紅色房間。

"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說明林深已經(jīng)失敗了。"視頻中的沈清眼睛紅腫但神情堅定，"我發(fā)現(xiàn)了倒三角計劃的全部真相。林深和陳明殺害了十三對紅發(fā)雙胞胎中的一人，研究記憶移植技術。他們背后有一個叫'鏡像'的組織，資助者是..."

視頻突然插入一段監(jiān)控錄像，顯示林深和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在交談。男子遞給林深一個金屬箱，里面整齊排列著數(shù)十個試管。

"樣本收集完畢，"眼鏡男說，"下一階段需要活體實驗。董事會批準使用第14號和第15號實驗體。"

林深點頭："沈清和沈寧是完美的實驗對象。特別是沈清——她的鏡像神經(jīng)元活躍度是普通人的三倍。"

視頻切回沈清："他們想創(chuàng)造一種技術，可以隨意移植、刪除甚至販賣記憶。我和妹妹是最后的關鍵實驗體。如果我死了，真相就藏在..."

視頻到這里突然結束，最后幾幀閃過一串數(shù)字——可能是某個保險箱密碼。

季云把視頻備份到云端，然后注意到音樂盒內壁刻著一個小箭頭。她小心地撬開內襯，發(fā)現(xiàn)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是沈清的字跡：

"季云，當你找到這個時，我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警方。'鏡像'的人無處不在。第三個證據(jù)藏在市醫(yī)院婦產科3號儲物柜，密碼1905。里面有林深所有實驗對象的名單和備份數(shù)據(jù)。我愛——"

字跡在這里中斷，仿佛寫信人被迫停下。季云把紙條貼在胸口，淚水模糊了視線?，F(xiàn)在她終于明白了沈清——或者說同時擁有沈清記憶和沈寧人格的那個完整靈魂——最后刻下的"紫藤花開"是什么意思。那不僅是密碼，更是一個承諾：在記憶的最深處，真相終將如花綻放。

窗外，一株紫藤正開得絢爛。季云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輕聲說："我找到了，沈清?，F(xiàn)在，該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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