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濃稠的墨汁灌入溶,裴硯寧的指尖在濕滑巖壁上擦出血痕。玉牌青光搖曳,映出她微微顫抖的睫毛。蕭景的呼吸聲近耳畔,帶著灼熱的鐵銹味。
"別動。"他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手背,指腹的薄繭刮過她腕間結(jié)痂的傷口。黑暗中他的體溫燙得驚人,玄色料下透出口疤痕的紅光,像盞將未熄的燈。
裴硯寧轉(zhuǎn)頭時,一滴汗珠正從他下頜墜落,砸在她手背上。"你——"
"先解契約。"蕭景截住她的話頭,拇指重重碾過她傷口。鎏金紋路突然在石臺表面亮起,拼出半頁殘破婚書的虛影。那些朱批字跡被刮支離破碎,唯有父親添在邊角的蠅頭小楷清晰如新刻。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不是契約補充條款,而是《偃術(shù)要義》里記載的轉(zhuǎn)嫁術(shù)密鑰符文。父親當年改的根本不是婚約條件,而是將契約反噬轉(zhuǎn)嫁給了——
蕭景珩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指節(jié)發(fā)白地按住心口。皮下紅光暴漲,將他的都染成血色。"它。"他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趁反噬還沒——"
"不行!"裴硯寧抓住他手腕,觸到滿手黏膩冷汗,"轉(zhuǎn)嫁術(shù)已成,強行銷毀會觸發(fā)更猛烈的反噬"
巖壁傳來令人牙酸的崩裂聲。鐘石砸落的瞬間,蕭景珩猛地將她拽到身后。碎石在他手臂劃出數(shù)道血痕,暗河水位開始瘋漲。湍急的水流沖進凹槽,鎏金紋路在水中扭曲成陌生圖案。
"圖譜被沖散了!"裴硯寧的裙裾浸透冰水,沉甸甸纏在腿上。玉牌青光忽明忽暗,照見水面上漂浮的嫁衣碎片——前日坍塌時被巖勾破的衣。
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暗紅血沫濺在石臺上。他撐住巖壁的手背青筋暴起,卻仍用身體為她擋住大部分水流。"用......金線......"喘息聲帶著血腥氣,"裴相習(xí)慣在......"
裴硯寧毫不猶豫開嫁衣內(nèi)襯。九宮紋金線入水的剎那,散亂的鎏金紋路突然如獲指引,在水聚攏成完整的洛書圖譜。她喉嚨發(fā)緊:"在合巹杯底?蕭景珩從懷中取出兩片青玉碎片。大婚夜摔碎的杯邊緣,還凝著干涸的血跡——當時她潑酒示威,他揮袖打碎,兩人都見了血。
水聲忽然變得遙遠。裴硯寧看著他拼合碎片,裂恰好穿過杯底朱雀紋。他割破手指將血滴在裂縫處,抬頭嘴角血絲蜿蜒:"需要兩家。"
玉牌突然發(fā)燙。她咬破指尖另一側(cè)裂縫,兩人的血順著朱雀羽紋流淌交匯。溶洞頂部透入的天光刺向巖壁,千年壁畫顏料簌簌剝落,露出底層永和朱砂繪制的真相——
父親七竅流血地捧著朱雀盞,少年蕭景珩蜷縮在龍床下,懷中染血的傀儡圖紙攥得變形。而父親正在修改的盞內(nèi)銘文,是他們方才拼出的咒文!
蕭景珩的呼吸驟然急促。他心口紅光漸弱,皮膚下仍有符文流動的痕跡。"你父親用自己為祭品......"話音未落,壁畫場景突變,顯出父親臨終景象:他將染血圖紙塞進少年手中,窗外電閃雷鳴中,東宮喪鐘長鳴。
裴硯寧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父親教過她,最高明的偃術(shù)是以命換命。原來當年東宮大火后,父親突然病逝并非政敵所害......
"這些年你......"她轉(zhuǎn)向蕭景珩,卻見他凝視壁畫中父親的身影,眼底翻涌著從未示人的情緒。水珠從他額發(fā)滴落,滑過劇烈滾動的喉結(jié),砸在兩人交疊的衣袖上。
他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咳出的鮮血染紅前襟。膝蓋重重砸進積水里,手指卻仍緊握著杯底碎片。"契約......還沒完全......"斷在齒間的話語,竟帶著孩子氣的執(zhí)拗。
裴硯寧跪下來扶住他。隔著濕透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脊背肌肉的痙攣。玉牌青光暴漲,照出壁畫最后隱藏的畫面——父親抱著熟睡的她,案頭朱雀底刻著與婚書相同的符文。
暗河水位驟降,露出石臺底部完整的九宮算術(shù)解局圖。她拽過蕭景珩流血的手腕按向凹槽:"需要兩家血脈,但不是為了獻祭。"
當兩人的血在凹槽交匯,溶洞響起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轟鳴青銅甲胄殘肢浮出水面,在漩渦上方拼出完整的朱雀星圖。玉牌中傳出父親哼傀儡戲童謠,正是她六歲高燒時,父親徹夜守在床邊吟唱的那首。
蕭景珩額頭抵在她肩上喘息,溫熱的吐息拂過頸側(cè)。"你父親......"帶著鐵銹味的低語混在童謠聲中,"把解契的鑰匙......"
壁畫投射出父親臨終虛影。他嘴唇開合卻說不出聲音,只有童謠調(diào)子越來越急。玉燙得灼手,虛影中的父親突然指向她腰間——那里系著大婚蕭景珩親手給她戴上的鎏金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