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宮的銅漏滴到第七個時辰時,蘇霓腕間的金鏈突然崩斷。
鎏金碎片劃過青磚,她盯著鏡中泛金的朱砂痣,昨夜老太監(jiān)那句"妖女惑主"猶在耳畔。殿外忽起喧嘩,十二盞宮燈次第熄滅,最后一點光暈里,素娥捧著藥盞的手正在發(fā)抖。
"娘娘該飲藥了。"
濃苦氣息撲面而來時,蘇霓眼尾金芒微閃。藥湯中浮著的朱砂竟凝成"弒君"二字,素娥腕間銀鐲擦過她手背,涼意刺骨。
"本宮畏苦。"她將藥盞推向燭臺,琥珀色藥液潑在火苗上騰起青煙,"換盞蜜露來。"
素娥退下時的腳步聲比貓還輕。蘇霓摩挲著枕下的半塊鳳符,老皇帝氣若游絲的"寧安"二字突然在腦海炸響。雕窗傳來細微響動,她轉(zhuǎn)身正見玄甲人屈指叩窗,纏著金絲的白綾隨風翻卷。
"觀鳳臺缺塊奠基石。"蕭灼甩來染血的輿圖,玄鐵面具映出她驟然收縮的瞳孔,"娘娘以為,用欽天監(jiān)的骨頭可好?"
更鼓聲穿透雨幕時,蘇霓踩過欽天監(jiān)殘留的血跡,望見了那座白骨為階的祭臺。**
九重玉階蜿蜒如蛇,每級臺階都嵌著卦盤碎片。她提著裙裾踏上第一階,懷中斷玉突然發(fā)燙,眼尾朱砂痣灼得視線模糊。恍惚間竟見琉璃磚下封著無數(shù)嬰孩骸骨,腕間皆系著寧安紋樣的紅繩。
"轟——"
驚雷劈中祭壇頂端的青銅鳳像,蕭灼的佩劍突然發(fā)出嗡鳴。蘇霓被氣浪掀翻的瞬間,玄甲裹著冷松香覆上來。面具邊緣擦過她耳垂,劍鋒挑斷她腰間絳帶,那枚"安"佩墜地時裂成齏粉。
"果然......"蕭灼碾過玉屑的指尖沾著金粉,白綾拂過她鎖骨灼痕,"娘娘這身皮肉,比卦象有趣得多。"
子夜鐘鳴驚醒棲梧宮時,蘇霓在冷汗涔涔中摸到枕畔的鳳符。
夢境殘片里,她看見玄甲人摘下面具,眉眼與輿圖上標注的漠北王城重合。素娥捧著蜜露跪在簾外,銀鐲磕碰聲驚散殘夢。
"淑妃娘娘到——"
丹蔻染就的指尖挑開珠簾,林月棠鬢邊金步搖叮咚作響:"妹妹這錦鯉當?shù)脨芤猓蓱z欽天監(jiān)連塊整骨都沒留下。"她突然掐住蘇霓腕骨,"聽聞妹妹夜夜夢魘?本宮特地帶了安魂香......"
香爐迸濺火星的剎那,蘇霓眼尾金芒暴漲。淑妃髻間步搖突然斷裂,毒針刺入自己手背。凄厲慘叫中,蘇霓望著銅鏡里泛赤的朱砂痣,嗅到血霧中浮起蓮香。
"娘娘!"素娥的驚呼伴著鎧甲撞擊聲傳來,"攝政王請娘娘移步刑獄司——"
刑柱上的血漬未干,蕭灼劍尖挑著塊帶鱗人皮。
"昨夜祭臺坍塌,壓死了十七個工匠。"他甩出染血的寧安玉玨,"偏巧尸首都長著這種玩意。"玄鐵面具貼近蘇霓耳際,"娘娘可知,前朝余孽脊骨第三節(jié)能抽出血髓?"
蘇霓倒退著撞上刑架,后腰胎記突然灼如烙鐵。蕭灼的白綾纏住她腳踝猛地拽近,劍鞘劃破她后襟的瞬間,滿室燭火驟熄。黑暗中有鱗片摩擦聲貼地游走,她喉間逸出的驚呼被血腥氣堵住。
"別動。"蕭灼的呼吸噴在頸側(cè),劍鋒擦著她耳廓刺入黑暗,"你的血在叫。"
天光破曉時,蘇霓數(shù)著地牢磚縫里的血痕,摸到鎖骨下新生的鱗狀紋路。
素娥送來湯藥的手不再發(fā)抖,銀鐲內(nèi)側(cè)的寧安紋沾著暗紅。棲梧宮外傳來喪鐘,九聲之后,老太監(jiān)的尖叫撕裂晨霧:"陛下......陛下殯天了!"
銅鏡映出蘇霓赤金色的朱砂痣,而昨夜被刺穿的暗處,正蜷曲著半截布滿鱗片的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