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宮的銅鏡映出第七道裂痕時,蘇霓的羽翼開始滲血。
赤金鱗羽剝落處,露出底下新生的玄色紋路,蜿蜒如活物般啃噬她的骨血。素娥跪在殿外,銀鐲里的寧安紋已完全轉(zhuǎn)為暗紅,捧著的藥盞盛著濃黑液體——那是蕭灼每日命人送來的“安神湯”。
蘇霓指尖劃過藥湯表面,浮起的血絲竟凝成詔書字樣:「寧安舊部,三更劫詔」。
窗外忽有白影掠過,蕭灼的玄鐵劍鞘叩在窗欞上,纏血的白綾垂落半截,末端系著塊焦黑的骨牌——刑獄司地牢最后一名活口的遺物。
“娘娘的翅膀,”他嗓音低啞,劍尖輕挑她一片搖搖欲墜的羽鱗,“比詔書更燙手?!?
三更梆子敲響時,蘇霓的羽翼割碎了棲梧宮的夜色。
她掠過宮墻,赤金血珠墜入護城河,驚起浮尸無數(shù)——每一具都刻著寧安紋,每一具都與她三分相似。詔獄深處,殘存的寧安舊部被鐵鏈貫穿肩胛,為首的老者抬頭,渾濁瞳孔映出她羽翼的剎那,嘶聲裂肺:“殿下……終于歸位了!”
蕭灼的白綾卻在此刻纏上她腳踝,玄甲人自暗處踏出,劍鋒抵住她后心:“娘娘可知,這些尸首為何與您相像?”
他扯開老者衣襟,露出心口處與蘇霓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子時更漏混著老者的慘嚎,蘇霓的羽翼徹底染黑。
她掙斷白綾,鱗羽翻飛間割裂詔獄鐵欄,卻在觸及老者的一瞬,指尖傳來劇痛——那人的血竟腐蝕她的皮肉,露出底下森森白骨。蕭灼的劍鋒橫在她頸前,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們不是舊部,是祭品——養(yǎng)了十六年,就等您來取?!?
銅鏡突然在懷中發(fā)燙,蘇霓低頭,鏡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腐爛的面容。
“寧安公主早死了。”蕭灼的白綾纏上她滲血的手腕,“您只是她的一滴心頭血——化形為人,替她承劫。”
天光破曉前,蘇霓撕下了最后一片赤金鱗羽。
素娥的銀鐲碎在腳邊,小宮女七竅流出的血凝成寧安紋,滲入地縫。蕭灼的劍鞘壓在她肩頭,玄鐵面具映出她徹底漆黑的羽翼:“噬骨香淬的不是毒,是您的記憶——每飲一盞,便忘一分前塵?!?
銅鏡“咔嚓”碎裂,蘇霓在浮動的鏡片里,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飲鴆的、墜樓的、被鐵鏈鎖在祭壇上的,每一具尸首的朱砂痣都在滲血,每一滴血都在呼喚同一個名字: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