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底的墓碑裂開時，蘇霓握住了那盞未燃的剜心燈。

燈芯觸及她掌心血痕的剎那，三百六十盞長明燈的火焰倒灌而入，在燈盞內(nèi)凝成一把赤金短刀——刀身蜿蜒如骨，刃口刻滿寧安紋。蕭灼的玄鐵面具徹底碎裂，露出底下被灼燒過的真容：右眼完好，左眼卻是空洞，仿佛被人硬生生剜去。

"現(xiàn)在，該還債了。"他握住她持刀的手，引向自己心口，"這一世，您打算怎么殺我？"

皇陵的黑暗突然被血色刺破，無數(shù)銅鏡碎片自穹頂墜落。

每一片鏡面都映出不同的死局：蘇霓用金簪刺穿蕭灼咽喉、用白綾絞殺他于龍榻、甚至生生咬斷他頸脈。最后一塊碎片里，她看見自己捧著顆仍在跳動的心臟，而蕭灼跪在血泊中，左眼窟窿里爬出赤金絲線，正將她的手腕縫在心口傷處。

"不是......"蘇霓的鎖鏈突然暴長，絞碎漫天鏡片，"這些不是我！"

鎖鏈回旋時掃過蕭灼左眼，那空洞里突然涌出滾燙的金液——落在她腕間，竟將寧安紋灼成了焦黑色。

子時更漏在深淵底回蕩，蘇霓的骨刀刺入了第一塊鏡片。

刀尖觸及鏡面的瞬間，皇陵地磚翻涌如浪，無數(shù)嬰孩骸骨破土而出，指骨拼成完整的星象圖。蕭灼的白綾纏上她腰肢，帶著她墜向更深處："娘娘看仔細了，這些才是真正的寧安舊部。"

骸骨堆砌的祭壇中央，立著具水晶棺槨。棺中少女雙手交疊于心口，缺失的肋骨處，放著一盞與她手中一模一樣的剜心燈。

"永和三年冬，寧安嫡女剜心鎮(zhèn)國。"蕭灼的劍鞘敲擊棺槨，裂紋瞬間爬滿水晶，"而您——"棺蓋轟然炸裂，少女的遺骸在氣流中化作粉塵，"是她最后一滴心頭血化的劫。"

粉塵迷眼時，蘇霓的骨刀突然暴起，不受控地刺向蕭灼左眼。卻在觸及的前一瞬，刀身自己扭曲回轉(zhuǎn)，狠狠扎進她自己的心口——

沒有痛感。只有洶涌的記憶。

她看見自己站在祭壇上，親手剜出心臟放入燈盞。而少年蕭灼被鐵鏈鎖在柱下，左眼被她指尖金芒灼穿："以我心頭血，鑄你永生劫......"

深淵開始坍塌，蘇霓拔出骨刀，發(fā)現(xiàn)刃口沾的不是血，而是細密的赤金鱗粉——正從她心口傷痕處源源不斷涌出。蕭灼的白綾纏住她手腕，將人拽向唯一的光源處："噬骨香快燒完了，您該醒了。"

天光刺目時，蘇霓在棲梧宮的廢墟里摸到了自己的墓碑。

真正的棲梧宮早已焚毀，她這些日住的，不過是蕭灼用三百六十盞長明燈撐起的幻境。銅鏡碎片扎在掌心，映出她逐漸透明的身體——心口處插著半截骨刀，另半截，正握在蕭灼手里。

"輪回九轉(zhuǎn)，劫數(shù)當終。"他將殘刀抵在自己心口，"這一次，換臣來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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