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刀徹底沒入蕭灼心口的剎那,棲梧宮的幻境如琉璃般碎裂。
蘇霓踉蹌著抓住他染血的白綾,卻只扯下半截焦尾——三百六十盞長明燈同時炸裂,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赤金鎖鏈,將兩人殘破的身軀強(qiáng)行縫合。她低頭看向自己透明的手腕,寧安紋正化作流沙潰散,而蕭灼心口插著的骨刀,竟生出細(xì)密根須,貪婪地吮吸著兩人交融的血。
"這才是......真正的剜心燈。"蕭灼咳出帶金粉的血沫,殘存的右眼映出她逐漸清晰的輪廓,"用我的魂......養(yǎng)您的劫......"
皇陵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蘇霓的羽翼殘片突然暴長。
漆黑翎羽刺破虛空,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畫面:永和三年的大雪、寧安公主跪在祭壇上的背影、少年蕭灼被鐵鏈貫穿琵琶骨......最后一片羽刃劃過她脖頸,血珠墜地的瞬間,整座皇陵開始坍塌,露出底下萬丈青銅巨樹——樹干由寧安舊部的骸骨堆砌,枝頭懸掛的卻不是果實(shí),而是三百六十盞尚未點(diǎn)燃的燼劫燈。
"滴答。"
她心口滲出的赤金血珠落在最近一盞燈芯上,火焰驟燃,照亮樹梢纏繞的詔書:「寧安嫡女以心為燈,蕭氏遺孤以魂為燼,九世輪回,方渡此劫」。
子時更漏混著青銅樹的震顫,蘇霓的鎖鏈絞上了自己的脖頸。
身體先于意識行動,就像過往每一世那樣。但這次蕭灼的白綾死死纏住她手腕,殘破的玄甲抵著她后背,劍鋒挑斷鎖鏈:"娘娘看清楚了......"他掰開她攥緊的掌心,里面不是骨刀,而是半塊焦黑的寧安玉玨,"這些輪回里,您從未真正殺過我。"
玉玨裂痕處滲出金液,在空中拼出完整的記憶——每一世都是蕭灼握著她的手,將利器刺入自己心臟。而所謂的"蘇霓自毀",不過是她魂魄離體時看到的殘象。
青銅樹突然劇烈搖晃,最高處的燼劫燈自動燃起,火中浮現(xiàn)寧安公主的身影。她指尖輕點(diǎn),蘇霓心口的骨刀根須驟然開花,綻放出三百六十枚赤金鱗片——每一枚都刻著蕭灼的名字。
"阿寧......"蕭灼突然喚出禁忌的舊稱,殘存的右眼流下血淚,"這一世......我賭贏了。"
天光刺破永夜時,蘇霓在消散的羽翼間看清了真相。
青銅樹根本不是什么祭壇,而是渡魂的法器。每一盞燈都是蕭灼用魂魄點(diǎn)燃的引路燈,只為在輪回洪流里為她指引歸途。她顫抖著觸碰最近的燈盞,火焰中浮現(xiàn)少年蕭灼跪在雪地里的畫面——他正將自己的右眼挖出,嵌入寧安公主空洞的心口。
"以眼為契,以魂為路......"
燼劫燈接連亮起,蘇霓的羽翼徹底化作流螢。最后的光暈里,她看見蕭灼的身體正在消散,而自己心口的赤金鱗片飛向青銅樹頂,拼成完整的寧安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