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天，天空灰得像被擦糊的鉛筆印。

宋絮踩著濕漉漉的落葉走進教室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課桌上放著一瓶AD鈣奶。

吸管被捏得扁扁的，像是有人反復摩挲過。

她拎起來晃了晃，瓶身還帶著一點溫度，像是剛從誰的口袋里掏出來的。

蘇曉喲，開學第一天就有追求者？

同桌蘇曉湊過來，笑嘻嘻地撞她肩膀。

宋絮把吸管插進去，吸了一口，甜得發(fā)膩。

宋絮估計是誰放錯了吧。

她皺了皺眉，隨手把瓶子塞進抽屜。

她沒太在意，直到下午放學時，天空開始飄雨。

宋絮沒帶傘，站在校門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里時，余光瞥見巷子口有幾個人影推搡。

她下意識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幾個高年級的混混圍著一個男生。

那男生很高，卻低著頭，校服領(lǐng)口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的后頸白得刺眼。

“蔡徐坤，你爸昨天又喝多了吧？聽說在小區(qū)里發(fā)酒瘋，被保安架出去的？”為首的黃毛笑嘻嘻地拍他的臉，“怎么，今天沒帶保護費？還是說……你爸連飯錢都沒給你留？”

被叫蔡徐坤的男生沒吭聲，只是攥緊了書包帶，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

宋絮認識他——或者說，全校都認識他。

蔡徐坤，高三（7）班，成績中游，獨來獨往，永遠低著頭走路。

據(jù)說他爸是個酒鬼，喝醉了就鬧事，鬧得整個小區(qū)都知道。

開學典禮上，校長還隱晦地點名批評過“某些家長影響學校形象”，所有人都在看蔡徐坤，而他只是把校服拉鏈拉到頂，遮住了半張臉。

宋絮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可黃毛突然拽住蔡徐坤的衣領(lǐng)，把他往墻上撞。

“啞巴了？說話啊！”

蔡徐坤的后背撞在墻上，悶哼一聲，依舊沒抬頭。

宋絮喂？警察叔叔嗎？對，就是學校后巷，有人打架……

宋絮咬了咬牙，掏出手機，故意提高聲音。

混混們愣了一下，黃毛罵了句臟話，松開蔡徐坤：“算你走運！”

他們罵罵咧咧地走了，巷子里只剩下蔡徐坤一個人。

雨下大了，他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前，校服也被淋得半透。

宋絮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宋絮你沒事吧？

蔡徐坤猛地抬頭，眼睛黑得像是被雨水浸透的墨。

他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喉嚨里擠出一聲含糊的“謝謝”，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宋絮喂！

宋絮想叫住他，可他已經(jīng)快步消失在雨里，背影瘦削得像一道影子。

她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想起那瓶AD鈣奶，吸管上的齒痕，像是被人緊張地咬過。

第二天，宋絮的課桌里又出現(xiàn)了一瓶AD鈣奶。

這次吸管沒被捏扁，瓶身上貼著一張便利貼，字跡工整得像是反復描過：

“昨天……謝謝?！?/p>

沒有署名。

宋絮捏著紙條，轉(zhuǎn)頭看向教室后排。

蔡徐坤坐在角落，正低頭寫作業(yè)，校服袖口洗得發(fā)白，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她忽然覺得，那瓶甜到發(fā)膩的AD鈣奶，好像也沒那么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