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風總裹著化不開的寒意,像無數(shù)細碎的冰碴子,專往人骨頭縫里鉆。蘇棠把粗布麻衣的領口又拽緊了些,指尖卻依舊冰涼。這已經是她第三次下意識攏衣服了,可那寒意像是生了根,從踏上這片土地起就沒離開過。
袖中那枚半碎的玉簪突然硌了她一下,棱角處磨得指腹發(fā)疼。這是她從《知否》的世界帶出來的唯一物件,系統(tǒng)說這是“綁定信物”,可蘇棠總覺得它更像個累贅——就像此刻腦海里那道冰冷的機械音。
“任務世界《香蜜沉沉燼如霜》,任務目標:阻止錦覓于忘川河畔魂飛魄散。任務時限:三刻鐘。”
她抬頭望向眼前這片望不到頭的渾濁水域,黑色的河水里翻涌著泡沫,細看竟像是無數(shù)張模糊的臉在沉浮,間或有細碎的嗚咽順著風飄過來,纏得人胸口發(fā)悶。三日前她還在盛家后院幫明蘭算著林小娘的月錢賬目,硯臺里的墨汁還帶著松煙香,轉身就被這破系統(tǒng)扔進了這陰曹地府。
“宿主請注意,錦覓元神消散速度加快,當前位置:忘川河中段,三生石東南側三丈?!?/p>
蘇棠咬了咬牙,踩著濕滑的鵝卵石朝河心走去。鞋底早被露水浸透,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稍有不慎就要滑進那片能吞魂魄的黑水。她記得原劇里的這段——錦覓為了補天魔大戰(zhàn)的結界,把自己的元神都燃成了飛灰,最后一點殘魂飄到忘川時,連孟婆都搖頭說留不住。
河面上漸漸浮起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像誰把碎金子撒在了水上。那該是錦覓的元神了,可此刻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邊緣處的光屑簌簌往下掉,沒入黑水就沒了蹤影。
“還有多久?”蘇棠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急的。
“剩余時間:兩刻鐘?!?/p>
突然一陣狂風卷著黑霧撲過來,蘇棠被掀得踉蹌了幾步,差點栽進河里。慌亂中她攥緊了袖中的玉簪,卻猛地被燙得縮回手——那半碎的玉簪竟自己亮了起來,瑩白的光透過粗布隱隱透出,碎口處還浮現(xiàn)出一行模糊的字跡。
蘇棠借著微光湊近看,心臟猛地一縮。
“以汝之魂,補彼之魄?!?/p>
“系統(tǒng)!這什么意思?”她急忙在心里發(fā)問,指尖還殘留著玉簪的余溫。
系統(tǒng)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調取什么數(shù)據(jù),再開口時帶著種近乎殘酷的平靜:“觸發(fā)隱藏機制‘魂契’。可暫借宿主魂魄之力穩(wěn)固目標元神,代價:折損陽壽五十年?!?/p>
五十年?蘇棠腳下一頓,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在盛家拼死拼活完成任務,系統(tǒng)也只獎勵了三十年陽壽,這一下就要倒扣五十年?
就在這時,對岸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幾乎要把忘川的風都震碎。
“錦覓——!”
是旭鳳!
蘇棠猛地抬頭,只見一道火紅的身影正沖破忘川的結界,周身烈焰燒得霧氣噼啪作響,連那黑色的河水都被映得泛出紅光。那是真真正正的鳳凰真火,帶著焚盡萬物的氣勢,卻在靠近那團金光時猛地收斂了氣焰,像是怕傷著什么珍寶。
她看見旭鳳伸出手,想要觸碰那片淡金,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狠狠彈開。紅衣上的金線被震得炸開,他踉蹌著后退幾步,落在濕滑的石子上,竟生生跪出了兩個淺坑。
而那團本就微弱的金光,經此一震,又淡下去幾分。
蘇棠看著旭鳳通紅的眼眶,看著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節(jié)泛白的模樣,突然想起原劇里他抱著錦覓尸身時的樣子。那時她還在屏幕外跟著掉眼淚,罵編劇太狠心,可此刻真站在這忘川河畔,才知道親眼看著意難平發(fā)生,比隔著屏幕痛上百倍。
袖中的玉簪又開始發(fā)燙,像是在催促著什么。蘇棠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得肺腑生疼,卻讓她的腦子清明了幾分。
五十年陽壽換錦覓一命,換那個敢愛敢恨的葡萄不魂飛魄散,好像……也不算虧。
她再次抬腳,朝著那團搖搖欲墜的金光走去。每一步踩在鵝卵石上,都像踩在刀尖上,可這一次,她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