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霜滿天飄，紅墻擋住了光的去路，絲絲光影灑進簾窗，屏風(fēng)外丫鬟的身影有些急促。

“殿下，安神香燼了，我去給您點些新的?！背料愣似馉t子就要走，卻傳來那名女子聲線中飄著未碾碎的墨香般的聲音。

“不妨事，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來便好?！?/p>

李素純的聲音總帶著塵土?xí)?，又摻雜著細若游絲的病弱。

沉香無奈，拿起李素純的狐絨裘慢慢給她披上。

“殿下，信明日再寫也無妨?！?/p>

李素純伏在案桌前全神貫注地勾勒著每個字的筆畫，她的字向來便端雅，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

“吳公公說了，明日雪大辛許信送不到皇兄那里，要讓我再等幾日我如何能愿意？”

沉香只好不再說話，靜靜看著她直到她圈上句末的最后一個句號。

她自然而然地給李素純遞上信函，一切準備好后，沉香拿起傘跟上她去掖庭送信。

晚上的風(fēng)有些涼，吹得她臉生疼，此時月亮的輪廓是一月中最明亮的時刻。

素云殿離掖庭并不遠，但也有些距離，沉香撐著傘，周圍的景物都轉(zhuǎn)瞬即逝的在李素純眼前閃過。

再往前幾步，似乎有火光，李素純覺得應(yīng)是掖庭的宮女還在忙活，于是想上前問問吳公公的行蹤。不曾想竟是眾多內(nèi)閣親衛(wèi)圍著探討著什么。

人群中也有人注意到了她，待她看清那個人的面孔，她略微驚訝，那是…首輔。不過她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定是在查找什么才會出現(xiàn)在這。

沉香低聲道：“殿下，是首輔?！?/p>

李素純“嗯”一聲。她們停下腳步，男人健碩的身軀緩緩走來，待只有一尺之距時拱手朝李素純行禮。

“微臣見過殿下?！?/p>

李素純笑笑，道：“首輔大人有禮，本宮并不是有意打擾大人處理事務(wù)，大人勿怪?！?/p>

陳佑露出星星點點的笑，說道：“臣不敢，夜里風(fēng)大，殿下還是要保重身體才好?！?/p>

她一笑而過，轉(zhuǎn)移了話題：“大人可見著吳公公了？”

他思索了一會，開口道：“并未，殿下尋吳公公可是有何要緊事？”

她看著微弱的火光下陳佑若隱若現(xiàn)的如桃李一般細長的眼睛。

“也不是要事，只是本宮想讓公公捎封信給皇兄，也不知皇兄在邊境如何了”說到這她笑了聲，“公公說明日辛許有大雪，也不知到底要下幾日，信可能送不到邊境，我這才急著趕過來。”

她看不清陳佑的表情，他身后的內(nèi)閣親衛(wèi)也不知何時離去了。

“殿下還真是思兄心切，殿下既如此著急，微臣倒是可以幫您，務(wù)必會在大雪前送達?！?/p>

她怔愣，沒料到他會接下這個茬，但如今確實尋不見吳公公，托陳佑捎信也無妨。

她從袖口中拿出信函交到他手中，委婉道：那真是麻煩大人了?！?/p>

他看著李素純離去的背影，他和這個弱柳扶風(fēng)的六公主僅僅幾面之緣，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她那病怏怏的嬌弱模樣，仿佛輕輕一推就會毫無招架之力，他在黑暗處莫名勾起了唇，隨手打開那封信，映入眼簾的是李素純那力透紙背的字。

想不到她人小小的一個，字寫的倒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入木三分。

見兄如晤：

邊關(guān)風(fēng)急，寒砧摧暮，忽憶先前與兄共射紙鳶于上林苑。今兄戍鐵衣冷月，妹獨倚朱欄，縱椒房春暖，難解手足之思。夜觀北斗其柄西指，恍若兄之劍光映雪。愿持此箋，但報京城柳色新，勿念。

雁雁手書

燕昭十八年十一月上旬月夜

短短幾行字，卻字字珠璣，在他印象中，李素純不過是從小體弱多病不被李嗣看重的公主。

他看不出個所以然，這才吩咐下人趕馬快跑去送信。

身后傳來一陣輕盈但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過頭，是他的屬下木棲。

木棲拱手做禮，語氣焦急：“大人…那個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