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祠堂燭臺藏龍紋

暗河出口的假山群在月光下投出犬牙交錯的陰影。楚明凰的指尖陷進半濕的羊皮，墨線暈染開的龍紋在夜風中微微顫動。蕭景琰的呼吸突然貼近她耳后，帶著松針酒的氣息。

"巡邏隊換崗還有半刻鐘。"他屈指彈開酒葫蘆的銅塞，琥珀色液體潑在圖紙邊緣。羊皮上立刻浮現(xiàn)出血絲般的路，勾勒出祠堂燭臺底座的轉(zhuǎn)軸——但最后三寸轉(zhuǎn)盤符號已經(jīng)化開成模糊的墨團。

楚明凰的指甲無意識刮蹭著圖紙缺口。母親梳妝匣暗格里的火器圖樣在記憶中清晰起來，那些精密咬合的齒輪與眼前殘缺的機關(guān)圖嚴絲合縫。

"這酒..."

"高昌進貢的松煙墨，遇醇酒顯影。"蕭景琰的拇指擦過她虎口處的繭，那是連日在浣衣局撥算盤磨出的硬皮。月光照亮他眼底一片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意。

遠處傳來梆子敲過三更的余音。楚明凰猛地抽回手，羊皮在兩人之間發(fā)出脆響。缺失的機關(guān)圖部分正好對應(yīng)燭臺第三轉(zhuǎn)的卡榫位置，而婉兒被拷問時斷續(xù)哼唱的童謠突然在耳畔回響——"三轉(zhuǎn)不過五步停..."

祠堂的飛檐在月色中劃出凌厲的剪影。楚明凰貼著西墻凹槽前進時，苔的濕冷透過單衣滲入脊背。蕭景琰突然踹翻廊下的青銅香爐，巨響驚起檐角棲息的夜梟。護衛(wèi)的呼喝聲與腳步聲朝著源處匯集，她趁機閃進朱漆斑駁的側(cè)門。

檀香與霉味的黑暗中，燭臺底座龍鱗的觸感讓她指尖一顫。第三片逆鱗的凸起弧度，母親梳妝匣暗格的機關(guān)分毫不差。轉(zhuǎn)兩圈半時機械傳來刺耳的摩擦聲，冷汗順著她太陽滑到下顎。

童謠的調(diào)子越來越急。楚明凰突然撤步后退，繡鞋跟抵住第五塊地磚的裂紋。再轉(zhuǎn)動燭臺時，暗格開的破空聲與三支箭釘入房梁的悶響同時炸。箭尾的翠羽還在震顫，半明黃緞子已從暗格滑落。

蕭景的鷓鴣哨音從東南角刺破夜空。楚明凰抓起供桌上的銀酒壺壓住圣邊緣，"廢黜"二字恰被壺身投下的吞沒。雜沓的腳步聲逼近到廊下，她看清燭臺底座龍睛——兩顆黑曜石的鑲嵌角度與母親密檔記載的火器發(fā)射完全吻合。

"...查清楚是誰..."趙陰鷙的嗓音混著鐵器碰撞刺入門縫。楚明凰翻身滾入暗格的剎那，銀壺傾倒的殘酒在旨上洇開奇異的花紋——分明是五爪金龍紋樣的印泥痕跡。

格合攏的黑暗里，她的膝蓋撞到某個硬物。指尖傳來的觸感讓血液瞬間凍結(jié)——這是另一截明黃緞子邊緣處針腳細密的龍紋正硌著她掌心的傷口遠處傳來蕭景琰刻意加接著是酒葫蘆砸在青石磚上的脆響。

"東南角！管家的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楚明凰蜷縮在狹小空間里，突然意識到暗格夾層中彌漫著沉水香的氣息——這是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用的熏香。

布料摩擦聲貼著暗格外壁掠過。她屏住呼吸，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外界某個規(guī)律的敲擊漸漸重合。那是烏木算珠碰撞的聲響，檔算全部停在"五"的位置——蕭景琰正在用幫暗號傳遞方位。

暗格底部的木板突然傳來三短一長的震動。楚明凰摸到一道新鮮刻痕，末端帶著向下的彎鉤。母親留下的密檔記載過這種標記，代表機關(guān)下有垂直通道。當她試圖撬開木板時，指尖卻觸到冰涼的金屬——半枚青銅鑰匙正卡在縫隙中，齒尖缺刻與掌心傷口的血漬嚴絲合縫。

祠堂外突然爆出瓦片碎裂的動靜。借著這陣嘈雜，楚明凰擰動鑰匙，身下的木板無聲。墜落感襲瞬間，她看見暗格外閃過一角靛藍色衣料——那是蕭景琰慣穿的衣袍顏色，袖口卻用金線繡著戶部特供的云紋。

垂直通道四的抓痕刮蹭著手臂。明凰在落地前調(diào)整姿勢，后背著地的悶響被地下河的水掩蓋。漂浮的羊皮圖紙殘片在不遠處打轉(zhuǎn)，墨跡遇水后顯出一條陌生的支流路線。

水面突然蕩開漣漪。蕭景琰的頭從黑暗中浮現(xiàn)，濕發(fā)貼在額前，右手還保持著擲出某物的姿勢。他左的傷口滲血，染紅了纏在腕間的烏木算盤。

"龍紋燭臺..."他掰開楚明凰緊握拳頭，將沾血的半截鑰匙按進她掌心...在趙府祠堂。"鑰匙柄端刻著的"漕"字，正與她腰間銅符的缺口完全吻合。

暗流突然轉(zhuǎn)向。楚明凰的最后被靛藍色填滿——蕭景琰漂遠的袖袋里，露出半幅繪著地下河道全貌的羊皮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