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演出后的第三天,許星河收到了程渝的微信。
「晚上有空嗎?」
簡短的五個字,卻讓許星河盯著屏幕看了足足半分鐘。他反復確認這是程渝的賬號,不是幻覺,也不是誰的惡作劇。
「有。」 他回復,又覺得太冷淡,補了一句:「怎么了?」
「七點,琴房見?!?
沒有解釋,沒有多余的話,程渝的聊天風格一如既往地干脆。許星河握著手機,心跳莫名加快。
——琴房?又是琴房?
自從校慶那晚的四手聯(lián)彈后,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程渝沒有刻意避開他,但也沒有主動提起那場演出。他們偶爾在食堂碰見,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像普通同學一樣。
而現(xiàn)在,程渝主動約他去琴房。
許星河提前二十分鐘到了琴房門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鑰匙扣。走廊里很安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鋼琴聲。他靠在墻邊,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思緒卻飄回校慶那晚——程渝在燈光下微微發(fā)亮的側臉,他們指尖偶爾的觸碰,還有那句“和你一起彈琴的感覺很特別”。
“來這么早?”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許星河猛地抬頭,程渝正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一疊樂譜。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沒有像演出時那樣梳得一絲不茍,而是隨意地垂在額前,看起來比平時更放松。
“剛到?!痹S星河撒了個謊,站直身體,“找我什么事?”
程渝沒回答,只是掏出鑰匙打開琴房門,示意他進去。
琴房還是老樣子,狹小但整潔,鋼琴上方的窗戶半開著,夜風輕輕吹動窗簾。程渝把樂譜放在琴架上,許星河走近一看,愣住了。
——是德彪西的《月光》。
“你練過這首嗎?”程渝問。
許星河點點頭:“練過,但彈得一般。”
程渝“嗯”了一聲,在琴凳上坐下,手指輕輕搭在琴鍵上:“試試?”
許星河遲疑了一秒,還是坐到了他旁邊。琴凳不算寬敞,兩人的肩膀幾乎貼在一起。程渝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彈出了第一個音符。
《月光》的旋律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溫柔而朦朧。許星河深吸一口氣,跟上程渝的節(jié)奏。這首曲子不像《藍色狂想曲》那樣熱烈奔放,而是細膩、安靜,像夜晚的湖面泛起的漣漪。
程渝的演奏方式很特別,他的觸鍵很輕,但每個音符都帶著微妙的情緒。許星河漸漸放松下來,指尖隨著旋律流動,偶爾和程渝的手指交錯,又很快分開。
彈到一半時,程渝突然放慢了速度,手指微微一頓。許星河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程渝正側頭注視著自己。
“怎么了?”許星河停下演奏。
程渝沒回答,只是收回目光,繼續(xù)彈琴。但接下來的旋律變得有些不同——他即興加入了一些變奏,讓原本靜謐的《月光》多了一絲微妙的張力。
許星河怔了怔,隨即跟上他的節(jié)奏。
他們就這樣彈完了整首曲子,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琴房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你彈得很好?!背逃逋蝗婚_口。
許星河一愣,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
“你也是?!彼吐暬貞?。
程渝的手指還停留在琴鍵上,指尖輕輕摩挲著白鍵的邊緣,像是在思考什么。
“許星河?!彼鋈唤兴拿?,聲音很輕。
“嗯?”
程渝轉過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校慶那天,為什么沒按原計劃來?”
許星河心跳漏了一拍。
——他指的是那個失誤后的即興變奏。
“我……”許星河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程渝的目光很專注,像是要把他看穿。
“是因為……”許星河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讓你一個人錯?!?
程渝微微挑眉。
“我知道原計劃是‘一起錯’,”許星河繼續(xù)說,“但那一刻,我只想讓你知道,就算彈錯了,也沒關系。”
琴房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程渝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你知道嗎?”他說,“那是我第一次在臺上失誤后,沒有感到煩躁?!?
許星河怔住。
程渝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琴鍵,聲音很輕:“以前每次彈錯,我都會覺得整場演出毀了,但那天……你接住了?!?
許星河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程渝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罕見地柔和:“所以,謝謝你?!?
許星河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點點頭。
程渝收回視線,重新把手放在琴鍵上:“再來一次?”
“好。”
這一次,他們的演奏更加默契。許星河能感覺到程渝的呼吸節(jié)奏,能聽到他指尖觸碰琴鍵時的細微聲響,甚至能從他微微傾斜的肩膀上讀懂他下一個音符的走向。
當最后一個和弦落下時,程渝的手指沒有立刻離開琴鍵,而是輕輕覆蓋在許星河的手背上。
許星河僵住了。
程渝的手很暖,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像是一種無聲的確認。
“下次……”程渝低聲說,“還一起彈嗎?”
許星河轉頭看他,發(fā)現(xiàn)程渝的耳尖微微泛紅。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
“好?!彼犚娮约夯卮稹?
程渝的嘴角輕輕揚起,手指微微收緊。
窗外,月光靜靜地灑在鋼琴上,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