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里警長回憶一切,內(nèi)鬼基地欺詐師正在走向他的一切。
教父生了場大病,內(nèi)鬼陣營中發(fā)現(xiàn)不對的內(nèi)鬼,都在搞事,結(jié)果那些內(nèi)鬼或是被殺,或是被免,那些被降職的內(nèi)鬼,便還算幸運。
欺詐師作為內(nèi)鬼陣營二王子,在最該有動靜的時候,反而沒有動靜,在最暗潮洶涌的時間,在大王子住處喝著小酒。
這讓所有內(nèi)鬼都不禁疑惑:難道他真的沒有成為新一任的內(nèi)鬼之王的意思,當真如此忠君愛國,順其自然?
若教父出了事,大王子必定繼位,生擁江山,掌控權(quán)力頂端,他真的如此淡泊名利?
心思各異,但沒有一個內(nèi)鬼敢說。這種事情,知道,也不可亂講亂傳。
大王子奉教父之命前來,但不知為何,大王子遲遲未到。
而一處靜室里。
“是,大人要見二王子殿下,小人立即去傳?!辟p金獵人微微躬身。
教父神情頓住,什么時候,賞金獵人成了欺詐師的人了?
大王子不來,他來?
欺詐師掀簾進了他房間,四邊內(nèi)鬼因教父召見他,都遠遠跪在外面。
他坐在教父床邊,教父正好不愜意地望著外面湖光秋色。
他看向欺詐師的眼神有些朦朧,欺詐師笑笑,掖了掖被角。
“天冷,大人小心著涼。”
教父轉(zhuǎn)頭,言語幽幽深深,道:“怎么不叫父王了?”
欺詐師怔了怔,隨即微微一笑:“父王?!?/p>
這一聲出口,他思緒飄回那夜,教父帶人攻破第四方城池,他也“流落在外”。
教父淡淡笑道:“這附近挺偏的,也一般是我閑在賞景時才來的地方,果真是水天一色……天天接觸政事,如今身子不太行,這里挺清靜。小欺,從前你來剛基地冷漠無情,現(xiàn)在……感覺你更像我的兒子了……”
他的眼神近乎柔和,“全內(nèi)鬼陣營都找不出與你性格相像的人……記得你的母親當年靠在我肩上時,我內(nèi)心怦然跳動,揭開她蓋頭,她對我微微一笑,嬌羞無比,我送她同心結(jié)。那夜我對她許下諾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滿室旑旎,洞房尋歡,但她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內(nèi)鬼們頻繁上書,言王室血脈空虛,我沒奈何又納了一個,后來那女子懷了,她養(yǎng)胎一個多月了,這時候,你的母親又懷了你——后來,你的哥哥先出生,一個月后你也來了……”
他神情不知為自變得委頓,“你的母親出去散步,我正處理政事,覺得不會有事,可偏出事了,她遇到了一群可恨的船員,她被殺害,你也不知到了何方。她已經(jīng)不在了,可間諜將你帶回內(nèi)鬼基地。當我和你相認,失而復(fù)得的感覺再次涌上……你長得好像她……不僅長得像,心地也一樣……” 他喃喃自語,“小欺,”欺詐師手指一冷,教父抓住他的手,日光下猜疑盡去,“你覺得,若我身亡此地。這大位,該給誰?”
“父王。”欺詐師跪下,自己感覺教父這次不像試探他,但還是小心謹慎點好,“父王受上天眷顧,何出此言……且兒臣只想做個閑散王子,王位對我來說皆是虛無……”他娓娓道來。
“不過是大王子,又或是你……”教父輕輕一笑,“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欺詐師暗暗冷笑,休息?他的時間,快來了。
靜謐夜晚,欺詐師一夜沒睡,躺在床上沉思。
教父受他的屬下慢性毒藥牽制,也就這一兩日了,教父估計清楚,已經(jīng)擬好新任內(nèi)鬼之王的人選了——必定是大王子。
一定要在最后一刻,修改待選人,教父和其他內(nèi)鬼都不知,大王子來看望他時,被他的屬下殺了。
他霍然起身,現(xiàn)在適合行動,修改待選人,就是現(xiàn)在!他向外面跑去,而他的身影,漸沉沒在月色里。
密旨放在了哪兒?他正思考。
忽然他想起,狙擊手和閃光彈喝酒聊天,發(fā)出一聲感嘆:“去玩密室逃脫嗎?我?guī)Ь褤魳層?xùn)練一下槍法,只可憐了那些NPC?!?/p>
密室逃脫……他忽想起,前些日子,他無意打開了一個密殿,進去看了一下,也無甚特殊,便帶著屬下們離開。原來,是這個用處!
他趕到密殿外,輸入密碼打開——他為了滲透進內(nèi)鬼陣營內(nèi)部,打點了許久,才得知了具體密碼。
他打開抽屜,將密旨取出,正欲派屬下修改,身后實然傳來一聲怒喝——
“誰!”
欺詐師轉(zhuǎn)頭,拔出長劍,劍鋒一指,已迅猛到他面前,他還是巋然不動,處變不驚。
“我當是誰,原來是二王子殿下。”那人語氣諷刺。
欺詐師笑道:“這不是教父大人的暗衛(wèi)嘛?!彼缬蓄A(yù)料,不會那么簡單,“但今天,我必定要把你留在這里?!?/p>
他一劍刺來,劍光一閃速度極快,那暗衛(wèi)不慌不忙架住,又正巧抵在欺詐師劍鋒上。發(fā)出撞擊聲響。
“謀逆之罪,可斬之?!蹦前敌l(wèi)微微冷笑,趁欺詐師還在思考,一劍砍在他肩上,他肩上爆出鮮血,啪塔一聲落地,欺詐師咬牙望向他。
“你!”
那暗衛(wèi)飄過來,正欲持他帶走,他已經(jīng)倒了。“唉,真是的。還想謀權(quán)篡位,實在太小看我了?!?/p>
而一剎那間,密殿之上,萬箭射下,恍若暴雨傾盆,直朝那黑衣暗衛(wèi)射去,密密麻麻毫無遮擋之力。
他猛地起身,身上接連傳來刺骨銳痛,手下也死傷無數(shù)。
就在他正次拔劍之時,一柄長劍狠狠穿透他背心,穿過他身子,將他穿在劍上,又活活釘在冰冷的地面上。
欺詐師忽地站起,撿起地上染血的劍,又插進了他后心。
“你看,”他笑得溫柔,“你可以誘我晚一點修改密旨,與你爭斗,我也可以誘你放松警惕,上前來被萬箭穿心……我要吞噬每一個,阻擋我的人。”
他身邊一位代筆已經(jīng)將密旨修改完畢,而欺詐師帶著手下,無聲無息地離開密殿。濃濃血腥氣,被風卷散。
第二日。欺詐師又去見了教父。自己的醫(yī)生一頓亂開藥,教父估計活不過今天。
看見他,教父眼神一亮,語言模糊道:“小欺……來……”
欺詐師順從地,握住了他的手。
看著眼前人即將去世,他心中多了些許不甘。
第四方被他全盤摧毀,母親女帝于內(nèi)鬼陣營蠻伏多年,當真就這么輕輕放過,讓他在見到他的滿懷欣喜里去世?
他望著教父,內(nèi)心里突然生出一個,大膽而又瘋狂的念頭。
他眸里凝了淡淡霧氣,教父心中不由地一怔,然而剎那間霧氣盡皆散開,他還是那個天真可愛而又活潑孝順的小欺。
他附在教父耳邊,輕聲道:“大人,小人現(xiàn)在的名字,叫欺詐師,可我不是你的兒子。我根本沒有父親,我的母親,是女帝扶硯曦。我的真名,是扶玄凌?!?/p>
教父驀地一驚,一瞬間想通知外面的內(nèi)鬼進來。
扶玄凌笑道:“大人以為如何?門口內(nèi)鬼都被我遣走了,我就在這里,大人吩咐便是?!?/p>
他又淺笑道:“大人一生精明,絕不手下留情,放心,大王子已經(jīng)死在了來時的路上。謝謝大人多年疼惜,那就把江山……拱手讓于我吧?!?/p>
教父轉(zhuǎn)頭。不再看他。
如夢江山,江山如夢。
自己為內(nèi)鬼陣營操勞多年,到頭來,被身邊最信任的人所害,直到今日,塵埃落定。
江山終屬第四方,女帝蜇伏多年,自己也與她爭斗多年,不想她根本不是內(nèi)鬼陣營未收舊部,是第四方之主。
到頭來,江山如夢般虛無縹緲,千百年基業(yè),轉(zhuǎn)眼成空。
“你的所愛,同時也是你的弱點。”
果真如此,他利用自己對妻子的愛,知道他一定會愛烏及烏她對待他的兒子,所以才會用……這個身份。他從來不是那個孩子,多年溫情皆是虛假,他接近自己靠近自己,只為……復(fù)國。
多年疼愛,便如此錯付他人,直到去世,他都未能再見,他真正的孩子。
恍惚間還是那年春節(jié),他正如今日般掀簾,那年,他對自己撒嬌,不過是想向外展示自己“天真可愛”的心性,少受他猜疑,都是錯的,都是錯的。
便是那燦爛笑容后,舊事深藏?
便是那撒嬌之語后,思潮翻涌?
便是那活潑掀簾,遮蓋大計?
他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即是對這孩子加以疼愛。
正如扶玄凌所講,他對他多年疼惜,自己多年不知情為何物,自他出現(xiàn),幾乎將僅剩一點兒的溫情給了他,現(xiàn)實卻如此蒼涼。
大王子已死,即位的只能是他,這萬里江山,這輝煌社謖,即將兵不血刃,被第四方奪走,從此內(nèi)鬼陣營的存在,將成為歷史。
一生王圖霸業(yè),終來如水去如風,從此一切,成空。
而門外間諜抵住墻壁,一腔清淚狂流。
原來楓林邂逅,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那年他在楓林里流浪,吸引他注意,欺詐師背后勢力錯綜復(fù)雜,他也知曉。可正當他硬下心來,不想再管他時,那孩子稱贊他凌波微步,看起來天真無邪,他便信了他。
他向欺詐師展示技能,他抄起斷枝往他頭上打,他們嬉笑于廣藍天下,難道只是想走近他,方便打入內(nèi)鬼陣營?
他對這個徒弟百般關(guān)心,他也對他親密無比,他不擺師父架子,他不作徒弟恭敬,到頭來都是假的,他從來沒有將他當作師父?
憶當年教父大人傳召他去他的辦公室一趟,自己先來了他宿舍,他先上了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見面開頭,他打趣自己的破敗披風,語言輕快,小孩氣十足,自己親手為他系上金鎖片,祝他平安無事。
在他印象里,欺詐師一直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也是內(nèi)鬼陣營一束光,讓整個內(nèi)鬼陣營活躍起來了,可卻是一場騙局。
他心中一痛,也明白了。
真正的內(nèi)鬼陣營二王子,不是被船員殺的,是被殘留的第四方殺的。
女帝扶硯曦一直活著,但是在第四方基地徹底失蹤,他便想出這么個計謀,將自己兒子扶玄凌,照原先那二王子的容貌一點點改去,又將二王子身上的金鎖片給了扶玄凌,派他打入內(nèi)鬼陣營,楓林制造偶遇,利用他同情心,一步步登上,權(quán)力之巔。
欺詐了教父大人,欺詐了他,欺詐了……這天下萬民。
他躊躇未決,雖教父大人已去世,但若將他害死教父大人之事,通曉整個內(nèi)鬼陣營,欺詐師也必死無疑。
可他沒有動。
他半晌,嘆氣。
他到底,要心軟到何時才了?到底為何?
他過了許久,才找出理由:
他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徒弟,不想再失去第二個了。
罷了,第一次放你,也是最后一次放你,從此天涯絕別,永不再見。
間諜離去,而扶玄凌即位,成為新一任內(nèi)鬼之王。
內(nèi)鬼們正無聲無息地被身為第四方的扶玄凌,一個個清洗,他終將,翻覆天下。
扶玄凌目光掃過教父,輕蔑地笑了笑。
這個男人如此無情,利用他人一輩子,甚至不愿讓自己的養(yǎng)子離他的掌控,殺我果斷,卻敗于他手。
他何嘗不知在教父身邊便要極度小心翼翼,稍一個不慎,便結(jié)局蒼涼。
這樣一個人,卻如此被他顛覆。
人總是有弱點的——不管多強大,都會有空缺,而那空缺再小,也會成為致命之物。
進入內(nèi)鬼基地,每一次接觸教父,都讓感到無比惡心,他這一切都是為了第四方。
扶玄凌瞥了一眼臺下內(nèi)鬼們,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他果然知道了。
沒有他。
間諜倒算聰明。
那年間諜帶他來內(nèi)鬼基她,路上他們的距離來越遠,他趕緊牽住他手。
當初前行,今日成讖。
他只想要這承平天下,可他想要和徒弟關(guān)系親密。
他決心與他為敵,可他總想離他更近。
他要去天涯海角,且去吧。
師父,若你再回,我可不會再留情了。
中立基地。
一向消息最為靈通的焰火師,又來給惡魔放消息,所以中立陣營為5G網(wǎng)速。
“大人,”焰火師稟告,內(nèi)鬼陣營出事了?!?/p>
“什么事兒啊?”
惡魔沒有迎接他的目光,神色淡漠。
“教父死了?!?/p>
焰火師將一堆話告訴了惡魔,惡魔目光變幻,似有萬千思緒閃動。
他沒有打聽消息來源:100%是怪盜墻角偷聽打來了,他最愛當密探了。
“ 看吧,”惡魔將茶盞輕輕碰撞,蒸騰霧氣散開,“人啊,還是要狠而無心才好。不要太過相信任何人,記住我教你的。教父這個對手,你只可攻心,若用兵力硬干——也不見得行?!?/p>
“‘被扶玄凌氣死了’,代入一下他的視角,幾年前你的妻子失蹤,孩子被找回,你疼愛的兒子,多年后卻背刺了你,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局——他根本不是你的兒子,你頭上帽子越發(fā)油綠——哈哈,”他沒有笑意地干笑幾聲,“換我我也氣?!?/p>
大胃王道:“幸虧大人單身,看來有個兒子確實有風險,我也是單身狗?!?/p>
惡魔臉上冒出了幾條黑線:
你真會講話,我是單身狗,教父都有一妻一妾兩兒子了,我啥都沒有。
如果你想講我暗戀小蜜蜂,但小蜜蜂只喜歡潛伏者的話,你也可以講,我不會發(fā)脾氣,絕對不會,嗯,一定是這樣的。
算了——他今天可能吃了腦殘片,不管這個SB,這個把自己單身當作新聞講的SB。
“教父大過重視自己的兒子,如此便亂了理智,”他幸災(zāi)樂禍地搖頭,“有時候,大人物死的也很簡單,不會因為身份便變化。”
幸存者輕聲道:“大人,聽說前任內(nèi)鬼之王,就是被教父背刺的……”
怪盜湊過來,賤兮兮道:“大人。這可是教父為數(shù)不多的黑歷史,向來不往外傳,好不容易打聽到……”
焰火師感慨:“哎呀,看不出內(nèi)鬼陣營世代都是傳奇背刺王……”
惡魔抬手:“平常不見,你們是不是降智了?能否穩(wěn)重一點兒?!?/p>
安靜了一瞬。
惡魔笑道:“如今也是少一個大敵,接下來,可便是市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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