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的第七天,沈昭寧的銀針開始生銹。
周燼在晨診時發(fā)現(xiàn),那套從不離身的銀針正在檀木盒里緩慢氧化,針尾的"逆春"二字被紅銹侵蝕得模糊不清。更奇怪的是,當他試圖用酒精擦拭時,棉簽上竟沾著淡金色的銹粉——和昭寧當年咳出的血沫一模一樣。
"主任!"護士驚慌地沖進診室,"您妹妹的體檢報告..."
報告單上的數(shù)據(jù)令人心驚:周雪的海馬體容量正在每日遞減,而心電圖上那道多余的金色波形,已經(jīng)徹底消失。
窗外,本應凋謝的櫻花反而開得更盛。周燼伸手接住一朵飄落的金櫻,發(fā)現(xiàn)花蕊里藏著一截嶄新的銀針,針尖刻著"八"。
沈昭寧站在藥堂后院,看著自己昨日種下的當歸苗——本該七年才成熟的藥材,今晨已經(jīng)開花。當她彎腰觸碰花瓣時,指尖突然傳來劇痛:那些花蕊里藏著細小的銀針,正貪婪地吸取她的血液。
"昭寧姐姐。"周雪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女孩手里捧著青銅匣,里面七封婚書正在自燃,燒焦的紙灰卻凝成新的字跡:"第八世契約"。
最駭人的是藥柜。所有裝著藥材的琉璃罐都蒙上了水霧,罐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組成相同的畫面:五個不同時代的周燼,正同時將銀針刺入自己的心臟。而每個畫面角落里,都站著一個脖頸光潔的沈昭寧——沒有朱砂痣,沒有疤痕,像個從未經(jīng)歷過輪回的普通人。
"你發(fā)現(xiàn)了嗎?"周雪輕聲道,"這一世的你...不會流血了。"
深夜的古籍室,周燼在紫外線燈下發(fā)現(xiàn)驚人真相:《青囊殘卷》記載逆春散的那頁,所有文字都是由極細的金絲編織而成。當他用手術刀挑開裝訂線,整頁紙突然化作飛灰,露出夾層里的第八封婚書。
這封寫在人皮紙上的婚書,落款日期是3030年立春。
"原來我們漏了一世..."
突然襲來的眩暈中,周燼看見鏡中的自己正在急速衰老——皺紋蔓延,黑發(fā)轉(zhuǎn)白,唯有左手小指依舊保持著淡金色。而鏡面反射的病房監(jiān)控屏上,周雪正用手術刀在胸口刻第八個"正"字,每劃一刀,就有金櫻從她傷口里生長出來。
最可怕的是沈昭寧。她站在藥堂中央,青絲寸寸成雪,而腳下影子卻分裂成七個——每個影子的脖頸后,都帶著不同數(shù)量的朱砂痣。
當?shù)诎耸浣饳崖涞貢r,沈昭寧終于想起了一切。
三百年前的第一世,她不是醫(yī)女而是巫祝,用禁術將兩人的命運捆縛;二百年前第三世,她故意讓周燼誤殺自己,在他靈魂刻下愧疚的烙印;而上一世...所謂七世輪回的破解之法,不過是她親手設計的第八世詛咒。
"我要你永遠記住,"她對著虛空呢喃,仿佛三百年前那個站在祭壇上的自己,"記住每一次失去我的痛..."
櫻花樹突然攔腰斷裂。樹心里嵌著八枚銀針,排列成無限符號。周燼徒手挖出這些針時,發(fā)現(xiàn)每根針尾都系著金線——線的另一端,連著躺在病床上的八個"周雪"。
當最后一根銀針拔出,整株櫻花樹轟然倒塌。樹根處露出八具青瓷壇,壇身刻著相同的銘文:
"以爾之名,冠吾之姓,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晨光中,沈昭寧的銀針徹底銹蝕成灰。而周燼的左手小指,開始長出第九道淡金色的血管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