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云晚站在那位貴婦——蔣夫人的病房門口,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沒有按下。
周澤給她的資料顯示,蔣夫人是蘇婉生母的妹妹,也就是蘇婉的姨媽。二十多年前那場孤兒院火災(zāi)后,她是唯一堅持"兩個女孩被救出"說法的親屬。
"進來吧,孩子。"門內(nèi)傳來虛弱的女聲,仿佛早已預(yù)料到她的到來。
云晚推開門,病房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蔣夫人半靠在枕頭上,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鷹,與云晚記憶中慈善晚宴上那位優(yōu)雅貴婦判若兩人。
"您知道我會來?"云晚輕聲問。
蔣夫人示意她坐下:"從你救我那晚,我就知道早晚有這么一天。"她咳嗽了幾聲,"修瑾帶那個'蘇婉'回家了?"
云晚點點頭,驚訝于她的消息靈通。
"愚蠢的孩子。"蔣夫人搖頭,"和他父親一樣容易被表象迷惑。"她從枕頭下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兩個穿著相同連衣裙的小女孩,約莫五六歲年紀,手拉著手站在秋千前。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唯有左邊女孩笑得燦爛,右邊女孩則略顯羞澀。照片背面寫著日期和"婉婉&晚晚"。
云晚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右邊那個小女孩...分明就是她夢中常見的面孔!
"她們是......"
"雙胞胎。"蔣夫人嘆息,"蘇婉和蘇晚。你...就是蘇晚。"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云晚的記憶。碎片般的畫面突然涌入腦?!苄芰一?、緊緊相握的小手、有人強行將她們分開的哭喊聲......
"不...這不可能......"云晚搖頭,太陽穴突突直跳,"我有父母,他們在車禍中去世后,我才被云家收養(yǎng)......"
"謊言。"蔣夫人冷笑,"云家給你的全是謊言。"她艱難地坐直身體,"二十二年前,陽光福利院發(fā)生火災(zāi),我的姐姐——蘇氏夫婦在那場火災(zāi)中喪生。他們的雙胞胎女兒被救出,但在轉(zhuǎn)送醫(yī)院途中,蘇晚被人偷走了。"
"誰?為什么要......"
"季明玥。"蔣夫人眼中閃過恨意,"她一直嫉妒我姐姐嫁給了她愛的男人?;馂?zāi)后,她買通醫(yī)護人員,謊稱只有一個孩子生還,把晚晚——也就是你——偷偷送走。等我們發(fā)現(xiàn)時,你已經(jīng)下落不明。"
云晚渾身發(fā)冷。如果這是真的,那云家收養(yǎng)她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精心策劃的陰謀!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我沒有證據(jù)。"蔣夫人苦笑,"直到三個月前,我在瑞士療養(yǎng)院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份被藏起來的雙胞胎出生記錄,才開始追查。結(jié)果......"她指了指自己,"就變成了這樣。"
云晚這才注意到蔣夫人床頭的心電監(jiān)護儀顯示心律嚴重不齊:"有人對你......"
"下毒。和害死蘇婉同一種手法。"蔣夫人握住云晚的手,"孩子,你必須小心。季明玥和云家勾結(jié)不是一天兩天了?,F(xiàn)在他們又找來那個假蘇婉,目的絕不簡單。"
"云柔...我是說假蘇婉,她怎么會和蘇婉DNA相似?"
"同卵雙胞胎的DNA幾乎相同,但仍有微小差異。"蔣夫人解釋道,"那個報告顯示的0.3%差異,正好證明她不是蘇婉,而是近親——很可能是云柔做了骨髓移植改變了部分DNA特征。"
云晚腦中閃過那些帶血的紗布和手術(shù)刀。原來如此!
"我需要證據(jù),能說服季修瑾的證據(jù)。"云晚急切地問。
蔣夫人從頸間取下一枚小小的鑰匙:"我在瑞士銀行的保險箱,里面有蘇晚的出生證明和...你被綁架的監(jiān)控錄像。"她劇烈咳嗽起來,"但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在季家老宅...蘇婉的日記最后一頁......"
護士匆忙進來,示意探視時間結(jié)束。云晚起身告辭,蔣夫人卻死死抓住她的手:"小心修瑾...他吃的藥有問題...記憶被......"
話未說完,心電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醫(yī)護人員沖進來將云晚推出門外。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蔣夫人抽搐著指向床頭柜抽屜,口型似乎在說"拿走"。
五分鐘后,當醫(yī)生宣布搶救無效時,云晚趁亂從抽屜里摸走了一個小U盤。她含著淚離開醫(yī)院,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卻驅(qū)不散心中的寒意。
回到季家別墅,云晚輕手輕腳地溜進書房,插入U盤。里面只有一段模糊的監(jiān)控視頻:深夜的醫(yī)院走廊,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推著輪椅,上面坐著昏睡的小女孩——頸后赫然有蝴蝶胎記。輪椅經(jīng)過轉(zhuǎn)角時,護士的口罩滑落一瞬,露出年輕時的季明玥的臉。
視頻日期正是火災(zāi)后第三天。
云晚捂住嘴,淚水模糊了視線。這就是她被綁架的證據(jù)!但僅憑這個,還不足以證明她就是蘇晚,更不足以揭穿云柔的騙局。
她需要更多。
接下來的兩周,云晚表面上安分守己,實則暗中調(diào)查。她發(fā)現(xiàn)"蘇婉"對季氏的新能源項目表現(xiàn)出異常興趣,經(jīng)常"偶然"出現(xiàn)在季修瑾的商務(wù)會談中。更可疑的是,每次季明玥來訪后,"蘇婉"都會偷偷用一次性手機發(fā)送信息。
這天下午,季氏集團舉行新能源車發(fā)布會。云晚作為設(shè)計顧問出席,坐在角落觀察"蘇婉"的一舉一動。當技術(shù)總監(jiān)講解核心電池技術(shù)時,"蘇婉"假裝玩手機,實則一直在錄像。
"對這個感興趣?"云晚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
"蘇婉"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只是...覺得修瑾很厲害......"
云晚撿起手機,恰好看到一條剛發(fā)送的消息:"電池數(shù)據(jù)已獲取,準備B計劃。"收件人是一串沒有保存的號碼,但云晚一眼認出是云柔養(yǎng)母的。
"還給我!""蘇婉"厲聲道,瞬間撕下柔弱偽裝。
云晚將手機還給她,假裝沒發(fā)現(xiàn)異常:"小心點,摔壞了修瑾會心疼的。"
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季修瑾罕見地邀請云晚同車回家。"蘇婉"借口頭疼先走了,留下他們兩人。
"最近...還好嗎?"車內(nèi),季修瑾打破沉默。
云晚看著窗外:"很好,謝謝關(guān)心。"
"關(guān)于那天樓梯的事......"
"不必解釋。"云晚打斷他,"我理解你相信...未婚妻。"
季修瑾皺眉:"云晚......"
"季總,"云晚轉(zhuǎn)身直視他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有人一直在騙你,你會怎么做?"
季修瑾眼神一凜:"看騙我什么。"
"比如...身份,感情,目的。"
"那我會讓那個人生不如死。"季修瑾聲音冰冷,"為什么問這個?"
云晚微笑:"好奇而已。"
當晚,季修瑾胃病突然發(fā)作。云晚聽到呻吟聲沖進主臥時,看到他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冷汗浸透了睡衣。
"藥......"他艱難地指著頭柜。
云晚迅速拿來胃藥和水,扶他服下。這時"蘇婉"聞聲而來,站在門口皺眉:"怎么了?"
"胃病發(fā)作。"云晚頭也不回,"幫我拿條熱毛巾來。"
"蘇婉"卻一動不動:"修瑾經(jīng)常這樣,睡一覺就好。"她打了個哈欠,"我明天還有早會,先睡了。"
云晚難以置信地回頭,卻只看到"蘇婉"離去的背影。那一瞬間,她真想追上去揪住那個女人的頭發(fā),告訴她真正的蘇婉絕不會這樣對待季修瑾。
但她忍住了,轉(zhuǎn)而專心照顧病人。一整夜,云晚守在床邊,定時換熱水袋,擦拭季修瑾額頭的冷汗。凌晨時分,他的疼痛終于緩解,陷入沉睡。
朦朧中,季修瑾突然抓住云晚的手腕,將她拉入懷中:"晚晚...別走......"
云晚僵住了。晚晚?他叫她真正的名字?還是...這只是夢話?
沒等她反應(yīng),季修瑾已經(jīng)沉沉睡去,手臂卻牢牢箍著她的腰。云晚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睡顏。這一刻的季修瑾毫無防備,甚至有些脆弱,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唇角不再緊繃。
她不該留戀這個懷抱,卻還是忍不住輕輕靠上去,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就這一次,讓她假裝自己真的是他口中的"晚晚"。
天蒙蒙亮?xí)r,云晚悄悄掙脫,溜回自己房間。她沒看到季修瑾在她離開后睜開的眼睛,里面盛滿復(fù)雜的情緒。
早餐時,三人各懷鬼胎地坐在餐桌前。季修瑾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漠,仿佛昨晚的擁抱從未發(fā)生。"蘇婉"則不斷給他夾菜,刻意展示親密。
"修瑾,下周是季氏年會了吧?""蘇婉"突然問,"今年我能參加嗎?"
季修瑾點頭:"當然,你和我一起出席。"
"那云晚......"
"她也會去。"季修瑾看了云晚一眼,"作為設(shè)計部代表。"
云晚低頭喝咖啡,掩飾嘴角的冷笑。年會...正是她等待的時機。屆時所有關(guān)鍵人物都會到場,包括季明玥和云家人。
"對了,"蘇婉"狀似無意地問,"新能源項目的核心數(shù)據(jù)你放在哪里了?我怕有人偷看......"
季修瑾放下咖啡杯:"公司保險柜。"
云晚敏銳地注意到他眼神微變——他在說謊。真正的數(shù)據(jù)在哪里?她突然想起季修瑾書房那幅古怪的油畫,后面似乎有個小型保險箱。
早餐后,云晚借口拿設(shè)計稿進入書房。確認四下無人后,她掀開那幅風(fēng)景油畫——果然有個指紋鎖保險箱。正當她思考如何打開時,身后傳來腳步聲。
"需要幫忙嗎?"周澤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疊文件。
云晚心跳如鼓:"我...只是想看看這幅畫的作者......"
周澤走近,壓低聲音:"年會前一天,季總會更換密碼。新密碼是他的生日加...蘇婉的忌日。"
云晚瞳孔微縮。周澤為什么告訴她這個?
"夫人,"周澤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晚突然明白了——核心數(shù)據(jù)就藏在這個保險箱里!而周澤...是在幫她?
離開書房,云晚下定決心:在年會上,當眾揭穿這個騙局。無論結(jié)果如何,她都要讓真相大白。為此,她已經(jīng)開始悄悄收拾行李——如果失敗,她必須立刻離開;如果成功...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否繼續(xù)留在這個充滿謊言的地方。
晚上,云晚收到林微的加密郵件:「查到了!季明玥二十年前確實從醫(yī)院偷走一個女孩,當時收了云家一大筆錢。更可怕的是,季修瑾這些年一直在服用一種特殊藥物,成分會干擾記憶...」
云晚的手指懸在鍵盤上,久久不能落下。如果季修瑾的記憶被藥物干擾,那他忘記的不僅是真正的蘇婉,還有...童年的晚晚?
窗外,秋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云晚站在窗前,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痕跡。她輕撫頸后的蝴蝶胎記,那里隱隱作痛,仿佛在喚醒沉睡的記憶。
"很快了,"她對著雨夜低語,"很快一切都會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