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風(fēng)裹挾著潮濕的腥氣，撞在百年鐘樓的磚石外墻上，嗚咽著散開。林小鹿仰頭，巨大的鐘盤高懸于夜幕，分針的陰影如鍘刀懸在子時位置。鐘盤后幽藍的裂痕無聲脈動，像蒼穹被撕裂的血管，流淌著不穩(wěn)定的時空膿血。

"拿著。"

陸明淵的聲音被江風(fēng)吹得破碎。他塞來兩件器物：一只青銅羅盤，盤面蝌蚪般的符文在黑暗中浮起微光；另一件卻是明黃色的**共享單車U型鎖**，塑料外殼在霓虹映照下廉價得刺眼。

"羅盤定位節(jié)點，"他轉(zhuǎn)身走向鐘樓投下的巨大陰影，風(fēng)衣下擺翻飛如折翼，"用鎖錨定。"

林小鹿的指尖陷進鎖具冰涼的塑料外殼。仙家法器配共享單車鎖？荒誕感讓她喉頭發(fā)緊。她依言將意念沉入丹田——那股新生的、溪流般微弱的靈力被抽出，注入青銅羅盤。嗡鳴聲自掌心傳來，指針瘋轉(zhuǎn)如受驚的蜂群，最終死死咬住鐘樓內(nèi)部某處。

銹蝕的齒輪組在陰影里泛著銅綠。她踮腳將U型鎖的金屬栓卡進齒槽——**咔嗒**。

嚴絲合縫得令人心悸。

"當(dāng)——?。?！"

巨鐘轟鳴猝然炸響！聲浪化作有形巨錘砸向骨髓。林小鹿踉蹌扶墻，磚石冰冷的觸感尚未傳遞到神經(jīng)末梢，一股陰冷的力量已穿透皮囊。她驚恐地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喪失水分，浮現(xiàn)出干燥的細紋，指甲蓋下的血色極速消退，透出蠟黃的底色。細胞在衰亡的幻聽中尖叫，關(guān)節(jié)發(fā)出枯木摩擦般的滯澀聲。

"鐘響一次…衰老十年！"陸明淵的低吼穿透鐘聲余韻。

林小鹿猛然抬頭。

他正探身構(gòu)向高處裂縫節(jié)點，風(fēng)衣袖口滑落。為維持平衡而繃緊的左臂上，纏繞的雪白繃帶驟然撕裂！

"嗤啦——"

布帛斷裂聲尖銳如裂帛。

暴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截**死灰色的石質(zhì)小臂**。冷硬的礦物光澤在鐘樓探照燈下一閃，巖石肌理間嵌著細微的晶狀體，如同埋藏千年的冷玉。斷裂的繃帶在風(fēng)中飄蕩，像祭奠的經(jīng)幡。

陸明淵觸電般縮手，右手死死捂住石化斷面。青筋在他完好的手背上虬結(jié)凸起，冷汗瞬間浸透鬢角。

死亡的腐朽氣息扼住林小鹿的喉嚨。她撲向羅盤，將殘存的靈力連同求生本能狠狠貫入！青銅盤面灼燙如烙鐵，符文爆出刺眼金芒。那輛黃色的共享單車鎖劇烈震顫，鎖環(huán)上的廉價塑料外殼"噼啪"裂開，露出內(nèi)里密密麻麻蝕刻的微型符咒——此刻它們正流動著熔巖般的光澤。

"當(dāng)——！"

第二聲喪鐘開始蓄力，青銅鐘錘緩緩向后揚起。

林小鹿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眼角皮膚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她嘶吼著將滾燙的鎖具按向最后一道裂縫節(jié)點。指尖觸及幽藍裂痕的瞬間，皮肉發(fā)出焦糊的"滋啦"聲。

**咔嚓！**

鎖芯合攏的脆響壓過巨鐘的嗡鳴。

奔騰的幽藍光流驟然凝固。揚至最高點的鐘錘詭異地懸停半空，如同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衰老的洪流急速退去，枯槁的皮膚下血液重新奔涌，帶來針扎般的刺痛。

林小鹿癱軟在冰冷的齒輪箱旁，每一次喘息都帶著鐵銹味。余光里，陸明淵正用牙齒配合右手，笨拙地纏繞斷裂的繃帶。風(fēng)衣遮掩下，那截石化的手臂輪廓更加嶙峋僵硬，像一柄裹在布料里的冷硬石斧。

江風(fēng)卷起一張殘破海報，拍打在鐘樓基座上。海報上"便捷出行，共享生活"的廣告語，正蓋住U型鎖留在銹蝕齒輪上的熔融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