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的風與未說出口的告別
蟬鳴在九月的尾聲里漸漸稀疏,高三樓的白熾燈管總在晚自習時發(fā)出輕微的電流聲。我轉著咬得坑洼的自動鉛筆,草稿紙上歪歪扭扭畫滿不知名的幾何圖形,直到后桌傳來尖銳的抽氣聲——月考排名表被拍在桌上,紅得刺眼的分數(shù)像把生銹的鈍刀,剜得胸腔發(fā)悶。
"去天臺透透氣?"閨蜜把冰涼的罐裝可樂塞進我掌心,拉著我穿過堆滿復習資料的走廊。消防通道的鐵門吱呀推開的瞬間,潮濕的晚風裹挾著桂花香撲面而來。我剛要深吸一口氣,卻在看清天臺上的身影時驟然僵住。
你倚著銹跡斑斑的護欄,校服領口隨意敞著,指間夾著的橘子味硬糖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球鞋后跟一下又一下輕叩地面,和遠處操場傳來的夜跑口號聲應和著。聽見腳步聲,你偏過頭,發(fā)梢掃過脖頸被曬出的分界線:"好巧。"
閨蜜的指甲掐進我的小臂,生疼。我盯著你球鞋上干涸的泥漿,喉嚨發(fā)緊得說不出話。天臺邊緣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幾片泛黃的銀杏葉打著旋兒掠過我們之間的空隙。你笑著把糖紙折成小船模樣:"要試試這個味嗎?小賣部新到的。"
記憶突然翻涌。高一那年你在籃球賽上摔破膝蓋,我攥著創(chuàng)可貼在器材室門口徘徊半小時;高二你感冒咳嗽,我每天往你抽屜塞潤喉糖卻不敢署名;直到去年校慶,你在舞臺上彈吉他時,前排女生舉著的燈牌刺痛了我的眼睛。此刻看著你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那些酸澀的、甜蜜的、輾轉反側的夜晚突然清晰得可怕。
"我..."喉嚨像被美術課削鉛筆的木屑堵住,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閨蜜在身后輕輕推我,帆布鞋碾過一片干枯的落葉,發(fā)出細碎的脆響。月光落在你腕間的銀色護腕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我以前...喜歡你。"
風突然停了。風鈴凝固成寂靜的弧線,遠處夜跑隊伍的腳步聲也變得遙遠。你捏著糖紙船的手指微微發(fā)白,眼睛里映著教學樓星星點點的燈火,像揉碎的銀河。我聽見自己繼續(xù)說著,聲音卻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喜歡了三年。每天數(shù)你經(jīng)過教室的次數(shù),把你的名字寫滿草稿本。
天臺的鐵門被風撞得哐當作響。你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卻沒發(fā)出聲音。我低頭看著鞋尖蹭掉的白色漆皮,突然覺得那些漫長的暗戀時光,就像被雨水泡發(fā)的素描紙,看似飽滿豐盈,輕輕一戳就碎成斑駁的色塊。
"該回去自習了。"閨蜜適時打破沉默,挽住我發(fā)顫的手臂。轉身時,我聽見糖紙船被揉皺的聲音,混著你壓抑的嘆息消散在風里。直到畢業(yè)你也沒有給我答復。也有意無意的躲著我。原來有些答案,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應,而青春最動人的模樣,恰恰是那些永遠停留在盛夏的未完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