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shù)教室的橡木地板上，林硯的球鞋碾過滿地碎鉛芯。月光透過鐵柵，在攤開的素描本上投下條形光斑。松節(jié)油的氣味突然濃烈起來，混著陳舊血漬的銹味。

美工刀彈開的聲響驚飛了畫架后的蛾。林硯的拇指在刃口蹭過，指腹傳來的鈍痛與素描本上未血液產(chǎn)生共鳴。血珠沿著鉛筆線條，在《6.18小巷事件》的速寫邊緣暈開。

畫紙翻動的沙沙聲突然停住。2020年校運會那頁，鉛筆標注著"11:23看他摔破膝蓋"。畫面里他自己抓著金牌齜咧嘴，觀眾席最邊緣卻有個被擦出的模糊空白，旁邊添了幅微構(gòu)圖：醫(yī)務(wù)室里，某個背影正彎腰往抽屜塞退燒貼。

走廊鐵網(wǎng)"嗡"地一震。林硯合上素描本，脖頸后的冷汗滑進校服領(lǐng)口。窗玻璃倒里，圍墻上的月光正被翻越的身影切碎。許星遙的球鞋踢銹鐵網(wǎng)發(fā)出悶響，繃帶松開的右手在墻面拖出暗紅痕跡。

素描本滑落攤開。雨巷里推倒的瞬間，許星遙揮拳的弧度精確得像圓規(guī)畫過。

通風管道鐵網(wǎng)發(fā)出呻吟。林硯抬頭看見許星遙在圍墻上失衡——后頸舊疤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散開的繃帶受傷的鳥翼飄落。

門發(fā)出蛀牙般的脆響。林撲向門把時撞翻畫架，石膏像碎裂聲里傳來許星遙壓抑的痛哼。月光移動，照亮素描本夾著的門診預約單：明天九點，市立醫(yī)院整形外科，掛號人簽名處是熟悉的狂草。

圍墻外重物落地。林硯從封底夾層扯出被血漬暈染的收據(jù)：今晚七點零三分，購買欄印著"銅版紙×1、熒光記號筆×2、防水創(chuàng)可貼×10"。

鐵門鉸鏈尖叫。林硯轉(zhuǎn)身時美工刀在畫板上刮出顫音。月光下，許星遙的影從門縫滲入，抓著浸血的紗布，左手緊握熒光綠信封。

"你果然......"許星遙的喉結(jié)滾動，后頸疤痕隨著呼吸起伏，"在看這個。"

云層散開，光線瀑布般灌進教室。林硯看見許星遙球鞋碾著的半截斷鉛——正是初三那年小巷斗毆后他偷偷塞進對方書包的2B鉛筆。

素描本在畫架上翻開第一頁。泛黃簽紙上，六年前的鉛筆字稚嫩得刺眼："今天當他的同班同學，他分了我半塊橡皮。"

許星遙突然踉蹌。染血的繃帶垂落，露出掌心新鮮的割傷——形狀與林硯美工刀銹蝕裂痕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