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籌備處的臨時倉庫悶熱得像被塞進(jìn)微波爐的芒果布丁?？照{(diào)失靈后，溶劑與甜膩氣味在紙箱堆里發(fā)酵。林初夏踮腳調(diào)整演講臺座簽時，連衣裙后腰的褶皺沙沙作響，那片卡在縫線里的包裝紙隨動作若隱若現(xiàn)。

"三點鐘方向的禮品盒需要再確認(rèn)。"她突然說。奶油色指甲劃過紙箱邊緣，在某個芒果布丁底部留下月牙形壓痕——與十年前沒收的教案本邊緣痕跡嚴(yán)絲合縫。

歷史老師踹開倉庫門的動靜震落頂層顏料罐。"校友會禁用芒果制品！"他皮鞋跟碾著地面積水，"03屆張曉雅過敏史檔案里寫著呢。"眼鏡片反光遮不住他斜乜我的眼神，"某些人連這都記不??？"

林初夏護(hù)住箱子的動作碰翻了黃色顏料罐。液體蜿蜒成當(dāng)年被冰淇淋弄臟的作文本上，那行故意寫錯的段落首字連起來是"老師今天裙子很漂亮"。我彎腰時西裝第二顆紐扣擦過紙箱邊緣，和十年前她幫我縫補的位置分毫不差。

"小心！"

她抓住我袖口時，無名指戒痕蹭過虎口。皮膚傳來同學(xué)會甜品臺香檳杯的涼意，而染了顏料的那截手腕內(nèi)側(cè)，淡黃痕跡正逐漸暈成春游合照里手帕的形狀。歷史老師突然拽走紙箱，芒果布丁盒滾落在我皮鞋邊——底部三點鐘方向嵌著枚完整指甲油印記，與教案本扉頁便利貼上的小月亮弧度相同。

投影儀突然自動啟動的嗡鳴蓋過所有聲響。整面白墻炸開十年前春游的影像：林初夏蹲著為我擦冰淇淋的手帕，此刻正疊得方方正正壓在她攜帶的教案本里。照片角落的芒果攤位上，系著和今天她連衣裙同款腰帶的女生背影，正往打包盒底部按指甲印。

"校友代表請立即到禮堂彩排！"廣播聲刺破凝固的空氣。

林初夏的鋼筆從簽到表滾落。她彎腰時后頸碎發(fā)掃過珍珠項鏈，那串小珠子在投影光里突然變得透明，讓我看清藏在發(fā)際線處的小痣——和春游合照里被冰淇淋滴擋住的，那個總偷看老師裙擺的學(xué)生視線落點嚴(yán)絲合縫。林初夏的鋼筆在地上滾了兩圈墨水濺在我的皮鞋尖上。"別動。"她突然蹲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濕巾。我聞到她發(fā)梢飄來的香波味和十年前教師辦公室窗臺上那盆茉莉一模一樣。她的指尖隔著濕擦過我的鞋面，忽然停住了——墨漬旁邊有道新鮮的顏料痕跡，正是剛才碰翻的黃色顏料。"這個顏色..."她抬頭時睫毛掃過我的西裝下擺，"和當(dāng)年你作文本上涂改液的痕跡真像。"

歷史老師突然擠到我們中間，皮鞋尖踢飛了那支鋼筆。"彩排要遲到了！"他扯著嗓子喊唾沫星子濺在我領(lǐng)帶上。林初夏站起身時，珍珠項鏈勾住了我西裝第二顆紐扣。我們手忙腳解扣子時，她突然噗嗤笑出聲："和典禮那天你幫我解纏在講臺上的擴(kuò)音器線一樣笨手笨腳。"

投影儀還在嗡嗡響著，春游照片里的芒果攤位突然切換成教室畫面——校服的我正偷偷把涂改液抹在作文本邊緣。鏡頭拉近，那團(tuán)黃色污漬底下隱約能看見"林老師"三個字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