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跑得快的南瓜率先沖過終點，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癱在地上大口喘息。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盆冷水。
???????袁朗對旁邊記錄的齊桓道：“記下來。所有丟下同伴、獨自沖線的，全部淘汰?！?/p>
???????什么？率先抵達的人群一下炸了鍋。
???????“你定的規(guī)則是先到加分，后到扣分！憑什么淘汰我們！”
???????“是嗎？”袁朗踱到他們面前，“既然規(guī)則是我定的，那要不要更改規(guī)則，保留哪些人，淘汰哪些人，自然也是我說了算?！?/p>
???????指向那些還在泥濘中相互攙扶、咬牙堅持的人，袁朗聲音陡然拔高：“如果今天的訓練是一場實戰(zhàn)！一次突圍！一次撤退！他們難道就不怕死嗎？不想第一個沖出去活下來嗎？”
???????先前被扣分的刺頭再次梗著脖子道：“戰(zhàn)場上難道只講感情，不在意戰(zhàn)力保存嗎？沖出來一個，也總比全軍覆沒強吧！”
???????“說得好?！痹什慌葱Γ飬s再沒有了那股輕浮，“可你們現(xiàn)在為了分數(shù)，能毫不猶豫地拋棄同伴，我該如何相信在真正的戰(zhàn)場上，你們的槍口只會對外，而不會朝內(nèi)呢？”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們的信仰！”刺頭憤然道：“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一場選拔！平日不爭先，談什么上戰(zhàn)場？”
???????“戰(zhàn)力可以練，裝備可以換，人心呢?！痹誓抗庵贝棠切┍惶蕴娜?，“你們這些所謂的尖兵，也許當慣了寶貝疙瘩。但要我說，你們根本不適合老A。趁早回去，還能繼續(xù)當個寶。”
???????陽光從高處落下，切割在嘈雜與安靜之間。觀察臺就像斷崖上的孤島，南瓜的爭辯與反抗，也不過是水面上的浮沫。
???????但袁朗是一葉渡船。鐵路想，再有幾年，他或許能成為一艘艦。
???????“中校，只會說人心有什么用呢？不如讓我們看看真本事！”
???????自打來了老A，還沒有人見過這些教官有什么能耐。
???????刺頭氣得脫下外衣，狠狠甩在地上，“如果只會搞試探，耍嘴皮子！那別說什么淘汰不淘汰，是老子不干了！”
???????全場寂靜了幾秒，忽聽袁朗高聲道：“齊桓！”
???????始終沉默記錄的齊桓放下戰(zhàn)術(shù)板，一個挺身：“到！”
???????“低姿匍匐準備！”
???????“是！”
???????無需多言，兩人如同兩道貼地的閃電，幾乎同時啟動。匍匐、翻滾、協(xié)同掩護、交替前進……簡直默契到了極點。不僅動作利落，還有適當?shù)募记?。帶刺的鋼絲網(wǎng)如同無物，高壓水槍也無法對他們造成有效干擾。???????
???????只用了那些被淘汰者三分之一的時間，他們就并肩沖過了終點線。那仿佛已經(jīng)不是訓練，而是在經(jīng)歷生死、在爆發(fā)融入血液和骨髓的生存本能。
???????實力本就是最鋒利的證據(jù)。人群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訓練場一片死寂。
???????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和這些老A之間橫亙的是山，是海，是這輩子都未必躍得過去的鴻溝。
???????震驚之后，是羞愧、是敬畏、是一種把自己扒得干干凈凈的感覺。
???????他們，確實不適合這個地方。
???????然而總有人不買賬——鐵路看了眼手表，比上次慢了近十秒。他不耐地偏過視線，卻見你的目光正追隨著袁朗的身影。
???????一種深藏的不快，像被荒蕪之地吸收的雨水，無聲滲透進他的身體里。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吳哲輕嘆了口氣，準備將被淘汰的人員整隊領(lǐng)走。他們的老A之路，到此終結(jié)。
???????剩下的南瓜，按計劃歸成才。只是……三多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成才抿了抿嘴，露出一對酒窩來，無奈小聲道：“我沒事，三兒。你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是教官?！?/p>
???????說完，開始招呼剛通過考驗，還心有余悸的南瓜們前往射擊場。
???????經(jīng)過袁朗身邊時，許三多忽道：“隊長，你背后流血了！”
???????齊桓迅速望了一眼，應(yīng)當是剛才抵著鋼絲網(wǎng)被刮破了一塊。傷口不大，但還在出血。
???????幾個老A翻了翻兜，卻沒一人掏得出紙巾或手帕。倒有兩個空煙盒滾出來，頗為尷尬。
???????一時間，視線齊刷刷落在吳哲身上。那意思分明是——你也不帶紙??？
???????吳哲無語極了，又是汗又是泥，袖子擦擦得了唄。
???????成才不語，先瞥了一眼袁朗留給你休息的位置，果然空了，又不動聲色地望向高處隱蔽的觀察臺……總有一種難言的不安。
???????事到如今，你已知道自己今天就是袁朗用來刺激南瓜的一塊餌。但他身上這份“專橫”與“不擇手段”，是你從未見過的一面。
???????他是想把自己剖開，讓你重新認識、再重新喜歡上真正的他嗎？
???????你不知道。
???????你只看見，他的身上在流血……
???????“給你?！边f來的手帕紙上還帶著香味。
???????袁朗不接，反而勾起嘴角，"勞駕幫忙擦一下，我這也看不到傷口在哪。"他一撩衣擺，展開峰巒疊嶂的背肌。
???????如果不是南瓜還在場，鐵路恐怕絕不會容忍——直接、野蠻、不顧場合，對這種拙劣的表現(xiàn)，他輕蔑至極。
???????可又無法否認，袁朗就是有輕易突破界限的能力。這是一種天賦，前提是用在正途上！
???????齊桓又開始裝瞎，成才拽著三多，吳哲一臉“求你快收斂”的表情。各自安排好人員。
???????你并不知道那些暗流，只看見他背后大大小小的舊傷。有人告訴過你，那是英勇的勛章。
???????他一定也是很多人的英雄?？墒?，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搭救了你。
???????輕柔的力道將紙巾壓在傷口上，灼熱的液體從他身體里流出，透過紙巾，浸潤你的指尖，讓人心驚肉跳。???????
???????“你記得去醫(yī)務(wù)室，小心破傷風。”
???????享受著你的觸碰，他有意無意沖著觀察臺歪了歪頭，“去！結(jié)束我就去?！?/p>
???????見你沒什么反應(yīng)，又用肩膀碰了碰你的胳膊，眨眨眼睛，像是順從，又像……宣示主權(quán)。
???????“你的話，我最聽了?！?/p>
???????合金欄桿在無聲的巨力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
???????鐵路的拳頭攥得很緊，指節(jié)泛白，掌心帶來的痛感卻無法平息心底那團幾乎焚毀一切的妒火。
???????可他什么也不能說。
???????你有自己的任務(wù)要忙，既沒功夫摻和他們接下來的帶訓計劃，也實在看不下去老A挑南瓜的過程。
???????鐵路注視著你離開的背影，如同注視著一片云。
???????走出十幾步，冥冥之中，你回頭望了一眼。成片的迷彩，卻找不出那道有溫度的目光。
???????他一定在這里，你就是知道。
???????但如果這是他的意愿，那么你會遵從。
???????確認你離開，高臺暗色中才浮出一個人影。鐵路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訓練、回到那些士兵身上。
???????一個指揮官，當然有權(quán)利愛人。但是否可以將你放在第一位上呢？他在心中無聲地質(zhì)問自己道。
???????成才剛記錄下射擊成績，只聽“砰”的一聲。四百米開外的靶心赫然出現(xiàn)一枚彈孔，卻找不到是從哪打出來的。
???????趕緊看向槍械保管員。
???????許三多怔怔舉起剩下的空包彈，猶豫道：“是大隊長……他說、說那個靶輪空，是有人打錯了靶位。作為教官沒發(fā)現(xiàn)，是失職。”
???????可是沒有人打錯靶?。磕前形幻髅魇嵌喑鰜淼?。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問，就被成才制止道：“三多，你難道沒當過南瓜嗎？”???
???????一中隊領(lǐng)了直接命令，把夠嗆的南瓜們?nèi)馗C里休整。
???????石麗海已經(jīng)帶著二、三中隊成員，在訓練場列好了隊形，肅穆齊整，鴉雀無聲。??????
???????作訓靴踏起訓練場的煙塵，鐵路以目光掃視眾人，像冬夜的風。
???????“這幾天，你們的成績……很不好?！?/p>
???????沒有擴音設(shè)備，聲音卻依舊清晰地傳遍整個場地。
???????踱至袁朗面前，鐵路停下腳步，“一個抗壓訓練，弄得花里胡哨?！?/p>
???????輕描淡寫，有時比一頓痛斥更讓人心涼。
???????袁朗站在排頭，目視前方。他身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在作訓服上留下暗紅色。鐵路只瞥了一眼，便移走目光。兩人之間，仿佛繃緊了無形的弦。
???????沒人想在這時出聲，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甚至懶得再找理由，鐵路將矛頭對準袁朗，“身為三中隊隊長，暫代二中隊部分訓練職責，可是三中隊成績下滑、二中隊訓練疏忽。只會在南瓜面前逞英雄，這就是你們的水平嗎？”
???????“二中隊、三中隊，全體都有！武裝泅渡三千米！完成后，障礙場十個來回！袁朗帶雙倍配重！立刻執(zhí)行！”??????????????
???????“是！”轉(zhuǎn)身的同時，袁朗摘掉粘滿汗水的作訓帽。這讓他的顴骨完全暴露在光下，更襯出一雙難馴的眼。
???????沒有一句辯解，也沒有一絲退縮，那張混合著香味與血腥氣的紙巾，被他叼在嘴里。
???????鐵路看得無比清晰。
???????那是無聲的戰(zhàn)書，也是極致的對抗。是他已經(jīng)無法再擁有的，年輕與熾烈……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