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那日,天色陰沉,飄著細(xì)密冰冷的雨絲,仿佛天空也在一同哀悼。墓園肅穆,黑色的傘面連成一片沉默的海洋。
兄弟幾個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別白花,站在最前面。他們一個個臉色慘白,眼眶紅腫,仿佛一夜之間都被抽走了魂魄。
左航緊緊握著鄧佳鑫的手,兩人的手指都冰涼徹骨,依靠著彼此微不足道的體溫支撐著沒有倒下。左航的下頜繃得緊緊的,極力壓抑著情緒,但通紅的眼底彌漫著無法散去的痛苦和空洞。鄧佳鑫則低著頭,淚水無聲地滑落,砸在濕冷的地面上,消失不見。
蘇新皓幾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朱志鑫身上,朱志鑫一手緊緊攬著他的腰,另一只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一絲清明,但顫抖的身體和通紅的眼眶出賣了他同樣崩潰的內(nèi)心。
張極低著頭,肩膀不住地顫抖,壓抑的嗚咽聲被冰冷的雨聲掩蓋。張澤禹站在他身邊,抬手死死捂住嘴,卻還是有破碎的哭聲溢出,眼淚混著雨水流了滿臉。
穆祉丞站在稍后一點的位置,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往日里靈動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著那并排而立的兩個墓碑,上面刻著余宇涵和童禹坤的名字和笑容燦爛的照片。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個沒來得及送出的游戲機配件,包裝盒的邊緣幾乎要被他捏變形。
牧師沉重而悲痛的聲音在雨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割在心上。
沒有人能接受,那兩個鮮活、溫暖、總是吵吵鬧鬧帶來歡笑的人,此刻竟化作了冰冷石碑上的名字和兩張定格的照片。
恍惚間,仿佛有兩個半透明的、無人能看見的身影,正焦急地徘徊在哭泣的兄弟們中間。
童禹坤看著哭得幾乎站不穩(wěn)的朱志鑫,急得直跺腳:「蘇蘇!你別哭啊……朱志鑫你抱緊他??!哎呀……看著好難受……」他想去拍拍蘇新皓的背,手卻直直地穿了過去。
他又看向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的張澤禹,心疼得皺起臉:「小寶,哭出來吧,別憋著……哭出來好受點……」他的聲音無人能聽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左航和鄧佳鑫緊握的手上,嘆了口氣,語氣帶著無盡的遺憾和牽掛:「左航,佳鑫……對不起啊……沒能看到你們結(jié)婚……本來還想當(dāng)伴郎呢……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快點結(jié)婚,連我們那份幸福一起……」
余宇涵的靈魂則顯得更沉穩(wěn)些,但眉宇間同樣充滿了化不開的悲傷和不舍。他試圖靠近崩潰的張極,想像以前那樣摟住兄弟的肩膀給他力量,手臂卻徒勞地穿過空氣。
他走到穆祉丞面前,看著這個他們一直當(dāng)?shù)艿芴蹛鄣娜舜丝淌Щ曷淦堑臉幼樱奶鄣叵肴嗳嗨念^發(fā):「恩仔……別哭了……禮物……我們收到了,很喜歡……」雖然那禮物永遠(yuǎn)無法真正送達(dá)了。
他環(huán)視著所有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兄弟,張開雙臂,想要給他們所有人一個擁抱,一個最后的、告別的擁抱。但他的懷抱只能空虛地穿過每個人的身體,帶不起一絲漣漪。
「兄弟們……別這樣……我們舍不得……」余宇涵無聲地嘶吼著,靈魂體的臉上仿佛也流下了無形的淚水?!负煤没钕氯ァB我們那份……一起……」
冰冷的雨持續(xù)下著,打在黑色的傘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哀傷的奏鳴曲。
葬禮結(jié)束,人們陸續(xù)離開。兄弟們卻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久久不愿離去。他們知道,這一別,就是真正的永別。
鄧佳鑫終于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濕冷的草地上,額頭抵著童禹坤冰冷的墓碑,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發(fā)出壓抑到了極致的、如同負(fù)傷野獸般的痛哭。左航蹲在他身邊,緊緊抱住他,眼淚同樣決堤。
蘇新皓癱倒在朱志鑫懷里,泣不成聲。張極和張澤禹互相攙扶著,哭得不能自已。穆祉丞緩緩蹲下身,將那個小小的禮物盒子輕輕放在墓碑前,手指顫抖地?fù)徇^照片上兩人燦爛的笑容,最終也忍不住埋頭痛哭。
這個新年,注定沒有了紅色,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白和冰冷。歡聲笑語被巨大的沉默和悲傷取代,團圓的飯桌旁,永遠(yuǎn)空出了兩個位置。
那份沉重的失去感,如同附骨之疽,將伴隨他們往后的每一個日子。而那兩個無法觸及的靈魂,也只能帶著無盡的不舍與牽掛,看著他們深愛的兄弟們,在人間繼續(xù)前行,帶著永恒的傷痕與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