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好鄰便利店"的自動門發(fā)出疲憊的"叮咚"聲。
云眠正踮腳整理貨架頂層的泡面,聞聲回頭時,手里的海鮮味杯面差點滑落——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站在門口,肩上落著雨水,像一只剛從風暴中歸來的夜航船。
這是她入職的第七天,也是那晚初見后第一次再見他。
"歡迎光臨。"云眠小聲說,聲音淹沒在突然變大的雨聲中。她迅速把泡面擺好,指尖在圍裙上蹭了蹭。程奶奶說過,這個點來的要么是夜班出租車司機,要么是睡不著覺的傷心人。
男人徑直走向冰柜,留下濕漉漉的腳印。云眠注意到他踩著一雙浸透雨水的帆布鞋,右腳鞋帶松垮地拖在地上。
"要加熱嗎?"當男人把一盒咖喱飯放在收銀臺上時,云眠下意識問道。
帽檐下的眼睛抬起來看了她一眼。云眠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瞳色很淺,像被雨水稀釋過的咖啡。
"嗯。"他推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紙幣,袖口露出紗布一角——比上次更臟了,邊緣泛著可疑的黃色。
微波爐運轉(zhuǎn)的嗡嗡聲填滿了沉默。云眠偷偷從柜臺玻璃的反光里觀察他:黑色耳釘,眉骨疤痕。
"您...需要創(chuàng)可貼嗎?"遞過咖喱飯時,云眠突然開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手指無意識地揪著圍裙口袋——那里確實備著程奶奶給的醫(yī)藥包。
男人怔了一下。他接過食品袋,左手在口袋里摸索著什么,最后掏出一盒薄荷糖推到云眠面前。
"給你的。"他的聲音比那晚更啞,"晚上容易打瞌睡。"
糖盒是新的,表面印著漂亮的鯨魚圖案。云眠愣神的功夫,自動門又"叮咚"一聲,男人的身影已經(jīng)融進雨幕里。
云眠打開糖盒,薄荷的清涼撲面而來。鐵盒下面壓著張紙條:“傷口別碰水”。
她這才意識到右手燙傷處又開始滲血——剛才整理貨架時不小心刮到了金屬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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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你這個?"
早上六點,程奶奶來接班時舉著糖盒對著燈光看。
"嗯...說是提神。"云眠正往打卡機里塞卡片,袖口滑落露出新貼的創(chuàng)可貼。
"這小子..."程奶奶搖搖頭,從收銀臺底下摸出個鐵罐,倒出兩粒薄荷糖丟進嘴里,"我孫子,在碼頭幫忙做理貨員。上個月卸貨時被鋼索絞了手,還死活不去醫(yī)院。"
云眠想起那些泛黃的繃帶。窗外的雨變小了,晨光透過水霧照在糖盒上,鯨魚的尾巴閃著微光。
"他平時都這個點來?"云眠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把糖盒塞進背包夾層。
"最近是。"程宛打了個哈欠,"那傻小子替工友頂夜班,說多賺的錢要買模型。"
云眠想起家里的陽臺正對著碼頭,她??匆娏璩繗w港的漁船像疲憊的鯨群泊在晨曦里。
回到家時,周小雨正在客廳背英語單詞。繼父的鼾聲從主臥傳來,母親輕手輕腳地熱著昨晚的剩粥。
"順利嗎?"母親遞來毛巾,目光掃過她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
"嗯。"云眠把薄荷糖盒藏進褲兜,"程奶奶說下周給我調(diào)成正式員工。”
薄荷糖在褲兜里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云眠想起那張紙條上的字跡,潦草、有力,卻并不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