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指尖在書脊上停留了半秒。

《數(shù)學之美》的硬質(zhì)封面帶著圖書館特有的涼意，而覆在她手背上的溫度卻讓她心跳漏了半拍。那只手修長干凈，食指第二關(guān)節(jié)處有一道細小的墨痕——藍黑色，和她上周摔碎的那瓶英雄牌墨水如出一轍。

"你先看。"初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圖書館特有的回聲。

晨曦接過書時，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邊緣沒有一絲毛糙，像是經(jīng)過精心計算的角度。書頁間飄出一縷極淡的雪松氣息，和他校服上的味道一樣。

"謝謝。"她下意識摩挲著書脊上的燙金標題，突然發(fā)現(xiàn)借閱卡露出一角。抽出來一看，泛黃的紙片上只有兩條記錄：

2022.11.5 祝晨曦（初三2班）

2023.4.8 陸初陽（初三1班）

她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去年冬天，她為了準備數(shù)學競賽來過這里無數(shù)次，卻從不記得有誰坐在對面。但現(xiàn)在，初陽的借閱日期旁畫著一個箭頭符號"→"，指向她留下的星號標記"★"，像極了坐標系里的兩個點。

翻開第114頁，那道被她折過的痕跡還在。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空白處的鉛筆字——"數(shù)學是宇宙的語言，而你是我唯一的母語。"字跡清秀工整，微微向右傾斜15度，簡直像是......她自己的筆跡。

晨曦猛地合上書，紙張發(fā)出清脆的"啪"聲。初陽已經(jīng)坐在閱覽區(qū)最角落的位置，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他面前攤開的是《古典詩詞格律》，可右手卻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

她輕手輕腳地繞到他身后，屏住呼吸。

筆記本上的函數(shù)圖像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極坐標系里，一條完美的心形線蜿蜒舒展，但方程卻被改寫成"r=晨(1-曦θ)"。圖像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參數(shù)：當θ=π/2時心動加速度，當θ=3π/2時瞳孔直徑變化率......

"需要幫忙嗎？"初陽突然轉(zhuǎn)頭，鼻尖幾乎擦過她的校服領(lǐng)口。

晨曦倒退半步，后腰撞上了書架。"我只是......"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看著初陽合上筆記本，封底露出半張照片——去年數(shù)學競賽頒獎禮，她站在臺上，而觀眾席角落里有個模糊的側(cè)影。

閉館鈴驟然響起，驚飛了窗外樹梢的麻雀。初陽的手指還按在那本《數(shù)學之美》上，指節(jié)泛著玉質(zhì)的白。"第71頁，"他說，"你的傅里葉變換解法跳過了兩個冗余步驟。"

晨曦的呼吸一滯。那是她去年隨手寫的批注，后來覺得太幼稚就用橡皮擦掉了?，F(xiàn)在那行鉛筆痕幾乎消失不見，只有對著陽光才能看到細微的凹痕。

"你怎么......"

"光的角度。"初陽指了指西沉的太陽，它在書頁上投下銳利的光斑，"當入射角等于53度時，連原子筆的壓痕都會顯形。"

他們走出圖書館時，暮色已經(jīng)染紅了教學樓。初陽突然從書包側(cè)袋取出本舊筆記，燙金封面上的"觀測日志No.6"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

翻開內(nèi)頁，一張照片滑落出來：去年3月14日，省數(shù)學競賽現(xiàn)場。照片里的晨曦咬著鉛筆尾端，眉心微蹙，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寫滿推導(dǎo)過程。照片邊緣標注著精確到秒的時間，和一行小字："解題速度是常人的2.7倍。"

"那天你用了三支鉛筆。"初陽的聲音很輕，"HB的筆芯，右手握筆角度45度，每寫五行會咬一次筆尾。"

晨曦的指尖撫過照片，突然注意到背景里有個模糊的身影——觀眾席最后一排，一個穿外校制服的男生正低頭寫著什么，膝上的筆記本封面隱約可見"觀測"二字。

"這不是你轉(zhuǎn)學后才......"

"329天。"初陽打斷她，"從第一次觀測到正式相遇，一共329天。"

夜風掀起筆記本最后一頁，晨曦看到用紅筆畫的時間軸——從2022.3.14到2023.4.8，每個重要日期都標注著她的動態(tài)：參加競賽的日子，去圖書館的時間，甚至還有她每天晨跑的路線。

在最開始的坐標點旁，寫著一行小字：

"在所有可能的平行宇宙里，這本書最終都會來到她手中。"